話還沒說兩句,又是一陣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流,大有一副要將沈瑞淹死的意思。
沈瑞低頭瞧了一眼,有些嫌棄地往外抽了抽腿,很小的動作,但奈何蕭明錦現下神經再脆弱不過,頓時頂著滿臉的淚水抬頭質問他。
“嗝——”
一開口先打了一個嘹亮綿長的嗝,他擦了擦鼻涕,面上顯出幾分羞赧,但仍然大聲質問:“連你也嫌棄孤?”
沈瑞很想承認,但理智告訴他,若是他當真承認了,只怕蕭明錦的淚珠子能將沈府給淹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方要說話,手邊的石桌上便落下了茶盞。
江尋鶴輕聲道:“殿下哭了許久,難免要難受,先喝點茶吧。”
蕭明錦原本沒覺著,但一聽見這話,又忽然覺著喉嚨好似的確是有些乾,所以倒也戀戀不舍地將手松開,去夠茶盞了。
他蹲了半天,腿都麻了,乾脆捧著茶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往裡硬灌。
不像是在喝水,倒好似在給自己續航一般。
沈瑞瞧了兩眼隻覺著心累,明帝不會易儲是明擺著的事情,不會不喜歡蕭明錦也同樣擺在了明面上,他著實是想不通為何會有人為著這種一眼望得到盡頭的事情折騰。
喝夠了,蕭明錦哭得有些發懵的腦袋好似才正兒八經地運作起來般:“太傅為何會在沈府?”
沈瑞:“……”
蕭明錦看了看江尋鶴來時的路徑又填補了句:“還是從表哥屋子裡出來的。”
沈瑞覺察到前後夾擊的目光,抬頭看了看天,說什麽,說他們兩個如何在床榻上互幫互助嗎?
提起這個來,倒叫他想起自己不大順利的溫水煮金絲雀的路徑,他怕將那動輒泫然欲泣的雀嚇飛了,因而至今不曾進過半步。
他幽幽歎了口氣,一時之間倒是分辨不清自己同這漂亮鬼究竟是金主與金絲雀的關系,還是什麽戰鬥友誼關系。
就在他滿腦子都是那些個不能說的場景時,蕭明錦那邊已經從單純的好奇進化為兩人偷摸成為好友,整日背著他在屋子裡玩了。
沈瑞在一片顏色之中勉強分撥開一條縫隙,抽空在腦子裡回了句:嗯,的確是在玩。
蕭明錦見兩個人沒說話反駁,頓時更來勁了,將自己同沈瑞從小的那些個交情細數了個遍,一副勢必要壓過江尋鶴一頭的架勢。
最後乾脆扯著嗓子高喊了句:“我也要和你們一起玩!”
沈瑞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嘴比腦子快地反應了下:“那可不行。”
他們敢嗎?道德的底線,皇權的製約都在一瞬間化為了實質般堵在兩人面前,磨刀霍霍地威脅著。
蕭明錦其實知道倆人大約是有什麽正經事在做,只不過父皇這幾日冷落了他,叫他心中冒著委屈,好不平衡。
折騰這一陣,也不過是想要聽兩人好好拿出正當理由同他解釋,這樣也好叫他代入一下父皇。
誰知道計劃還沒實施到一半,就被沈瑞一句“不行”給徹底溺斃了。
他震驚地瞪著一雙眼,連反問都給忘了。
沈瑞回過神來,心裡邊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
好在江尋鶴救場還算及時,輕聲解釋道:“這幾日鋪子中的帳冊數額過大,臣是來幫沈公子一並看帳的。”
大約是為了顧忌蕭明錦現下弱小的心靈,江尋鶴換了個生疏的稱呼,一個除卻最初見面,再也不曾夾在在兩人之間的稱呼。
蕭明錦吸了吸鼻涕,有些期望地看向了沈瑞:“是嗎?”
“正是如此。”
沈瑞敢對天發誓,他應承得斬釘截鐵,絕無半分遲疑,但蕭明錦的眼睛中還是一點點堆聚出了好一汪眼淚。
“你騙人!倘若是真的,你現下早陰陽怪氣地罵人了,分明就是心虛!”
沈瑞還當真配合著愣了片刻思索自己從前的行事風格,最後得出結論:是的,他就是這麽個混帳。
沈瑞無奈地歎了口氣:“總要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出來說的,我又不曾薄待殿下。”
蕭明錦還想再同他爭辯什麽,可一抬頭看著前後貼在一起的兩人,隻覺著一陣心冷。
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漠視!
他猛吸了一口氣,將原本已經頂在唇邊的話硬生生給吞咽了回去,也顧不上將屁股後面沾著的土拍乾淨就跑了出去。
好像沈瑞是個什麽負心漢似的。
沈瑞扶額歎了口氣,有些心累:“罷了,我去瞧瞧,別人出了宮在我這出了事,總歸是說不過去。”
江尋鶴的手掌摁在他的肩上,不算使力,但卻成功將人攔了下來:“我去吧,他現下心中委屈,只怕未必聽得進你說的話。”
沈瑞想了想蕭明錦方才的舉動,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被糊上眼淚鼻涕的衣料,擺了擺手:“罷了,你去看看,只要平安上了回宮的馬車便罷了。”
蕭明錦也不是真就一鼓作氣地跑上了馬車,實質上還有些磨磨蹭蹭地等著沈瑞追過來哄他呢。
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一回頭卻只看見了個同他搶表哥的江尋鶴,頓時怒上心頭,屁股一扭就上了馬車。
連聲催促著趕緊走。
趕車的小太監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在蕭明錦地催促下抖了抖韁繩。
跟著蕭明錦出宮的是他從禦花園裡救回來的安平,他們年紀相仿,安平又不像那些東宮中原本的小太監那般死守著規矩,因而最近很是得蕭明錦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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