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掌櫃抬手拍了拍胸膛前被衣料遮蓋住的契約,隻覺著要燙進皮肉中一般,心中好生暢快。
他抬頭對陳川說道:“走吧,今日起才是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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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湘君這些時日也並不輕松,她一方面要給丁老三拖出足夠的時間,另一方面也要想法子用最低的價格買到那些錦緞珠寶。
即便沈瑞原本的構想是回到中都後將價格抬高了,讓那些想要巴結的去給運糧承擔損失,但前提也是要將中都內大批的商戶全都掌控在手中,讓他們跟自己同一個價格才好繼續運作。
但而今諸事都不過是將將起步,總不能費了好大的力氣的出來一趟,最後虧本回去。
是以,分明應當早早就商議好的事情,卻硬生生拖到現在都沒個著落,只等著時機成熟的時候,便在商行之中些風浪,也好借機行事。
好在她而今心中顧忌卻也並不算多,在來中都之前,便已經同東家商定了事宜,而今還不算脫離掌控。
“夫人,江家主來了。”
管湘君理了理鬢邊的發絲,輕笑道:“瞧吧,總有人要先心急的。”
“請他進來吧。”
江騫此次來,心中也是有些籌謀的,最初聽聞沈楚兩家聯手的時候,他也並不是沒生起過借勢而飛的想法,畢竟江東之內若說是生意,還是要江家來撥得頭籌的。
卻不想已經拖了這麽些時日,管湘君卻一動不動,任由誰開出什麽好價,她都一直端著,不肯應答。
倒是顯得他們先前商定的將人晾著的計劃分外可笑起來。
非但沒有將姿態抬高,現在還要主動來拜訪管湘君,試圖從中得出些什麽消息來。
他在仆役的引領下繞過石壁看見了高坐於廳堂之上的管湘君,隻覺著有些恍惚,畢竟從前兩人之間的位置堪稱顛倒。
江騫將情緒勉強壓下去,端出些笑意道:“幾日不見,楚老板在江東可還算住得習慣?”
管湘君輕笑道:“多謝江家主,江東美景甚多,最是要人歡喜,自然是習慣的。”
她使了個眼色,便有仆役奉了茶水上來。
待到江騫坐定,她便先行問道:“不知江家主今日來此是為了何事?”
江騫端起茶盞將蓋子掀開了邊角略瞧了一眼:“今年的新茶,楚老板現下到江東也是正合時候。”
管湘君倒是不計較他故意將話頭扯開,反倒是順著他的話說道:“的確如此,只是新茶到底是有些澀口。”
江騫眼底微動,卻隻裝作聽不出她話中深意般將茶盞放下:“我府中倒是還有些好茶,晚些時候叫人送過來吧。”
管湘君也不推拒,只是含著笑避重就輕道:“如此,便勞江家主了。”
江騫看著她這幅百毒不侵的模樣,心中忽然生出些急躁,也不願再繼續周轉下去:“楚老板到江東已經有些時日了,瞧著生意的事情卻始終沒有落定,不知道楚老板心中可有什麽定論?”
管湘君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江騫而今這般等不及的模樣倒是也不出所料。
她攏了攏手道:“江家主也知曉我這一趟來江東,哪裡是做什麽生意,不過是拿了沈公子的銀錢,替他跑個腿罷了。”
“從中都走之前便已經賭咒發誓絕不好叫他虧錢,想著以後也想借著這勢有個以後的生意,所以定然是要想辦法多賺一些的。到現在還沒有定下來,自然是在貨比三家,江家主不必多想。”
江騫聽著她話中的意思面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他知道管湘君心中想著的是什麽了,無非是指望著這幾家之間廝殺出個最低的價格,好叫她坐收漁翁之利。
若是換做從前,江騫定然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甚至還要聯合商會中的其他商家共同將價格守住,他們耗得起,管湘君可是多在江東拖一天,便要多付一天的銀錢。
可而今他卻覺著這些事情都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楚家此次帶來的機緣雖然很大,但也太過於突然。大到任由哪家搭上之後都有個飛黃騰達的前景,突然到誰家都沒有個準備。
江家在江東並非完全的的獨大,底下自有周史兩家緊盯著,若是叫他們陽奉陰違同楚家做了生意,江家的地位便是難保了。
於是,他猶豫片刻後謹慎道:“若是楚老板願同江某做這筆生意,江某願意在價格上做出些讓利。”
管湘君面上卻是半點驚訝的神情都沒有,只是微笑著看向他,片刻後輕聲道:“江家主不妨說來聽聽。”
江騫當然知曉這是因為近幾日幾家都已經先後找過管湘君的緣由,於是他咬咬牙道:“楚老板同江家做生意也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價格早都已經算是交過底的,江某也不同楚老板再費力分辨虛實。”
“若是楚老板願意隻同江家做生意,江某願意在原本的價格上讓出一成,且保證都是上好的時興料子。”
“看來江家主胃口不小,不單是想要同我做生意,還想要將這事就此買斷?”
管湘君眼中生出些輕嘲,果然他的心思最是好猜,便連這點退步都在東家的預料之中。
“江家主也知曉往來行商耗費甚巨,更何況我而今不過是給人跑腿的,自然是要處處穩妥些的,所以恕難從命。”
江騫臉色鐵青,他在江東作威作福慣了,只有旁人瞧他臉色的份,哪有這般低聲下氣與旁人討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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