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略皺了皺眉,卻沒再多追問,總歸到了時候,自然便會萬般清晰。
他將陸思衡新遞過來的茶盞端起來,聞了聞裡面散出的茶香隨口道:“我不過是為了賺點錢財,好叫日子好過些,又不與他們謀奪家財,哪裡用得上那些手段來同我算計?”
陸思衡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多說。其實他並不能完全猜出沈瑞同楚家聯手的原因,但是沈瑞既然不願意多說,那即便再問下去,也是滿腹的虛假,反倒影響兩人之間剛剛建立起的、岌岌可危的關系。
左右無論沈瑞心中藏著怎樣和的布局,也早晚要顯露出來,沈瑞行事沒個顧忌,多講求個自己高興便好,但他卻不得不顧著整個陸家。
就他現下推演出的種種可能,無一不是險境,沈瑞可以走,但陸家卻不能走。
陸思衡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緒,指著桌案上十幾個茶盞道:“今日品了這麽多,阿瑞覺著哪個最好?”
沈瑞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今日的“正事”——陸思衡請他來嘗今年新晉上來的茶葉,雖說是才到手的,卻也有不少是存了多年的,味道差異並不算小,但沈瑞方才滿腹的算計,早已經將品茶一事拋在了腦後。
現下陸思衡正看著他,等著他給出了什麽答案,他抬眼看過去,正和陸思衡對上了目光,他敢肯定陸思衡定然是瞧出了他的窘境,卻連半點“輕輕揭過”的心思都沒有。
見他不說話,還輕聲催促了句:“阿瑞?”
沈瑞瞧了瞧桌案上十幾個瞧不出太大分別的茶盞,先前沒用心記著,現下連裡面裝著的是什麽東西也想不出來了。
他瞧了好半天,陸思衡竟也有耐心地陪著他看了好半天,沈瑞見左右都逃不掉,乾脆耍賴地指著一旁的那盤糕餅道:“我吃著,這個最好。”
他說的一臉坦蕩,好似沒有半點心虛。更何況也不算是假話,也不知曉陸府的廚子是哪裡的人氏,做的糕餅同中都內流行的風味並不想同,也算是額外的清甜。
他這耍賴的姿態太過明顯,連遮掩都不曾有,陸思衡無奈失笑道:“也罷了,既然如此,便叫府中的廚子做好了時時給你送到府上去。”
沈瑞捏起一小塊糕餅放在眼前瞧了瞧,做工精致,想來是花費了不少心神,他彎起眼睛笑道:“這樣豈不是要多多麻煩陸兄。”
下一刻,他便將糕餅放回到盤子裡,施施然地用絹帕擦乾淨了手,屈尊降貴般道:“不過陸兄既然情願,那邊多多勞煩了。”
陸思衡看著他耍的這些小把戲,無奈扶額地縱容道:“還想吃什麽一並吩咐下去。”
“那倒是也不必了。”沈瑞將冊子揣進袖口,將面前茶盞的蓋子重新蓋回去道:“今日便罷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我回去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倒是不曾聽聞近日中都內又出了什麽事情。”
陸思衡倒是沒料到這個,而今商船到了江東,就連生意都還沒有談出個什麽進程,他想不出沈瑞在中都內還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原本是沒有的,不過現下新添補了一件。”
沈瑞理了理衣袖上的細微褶皺,看著袖口金線織成的繡花,眼底生出幾分暗色,可神情卻不見半分驚動地笑道:“大約是前些時候掏出來的一筆銀子,驚嚇到了那些人,好叫他們以為什麽破爛玩意兒都能往我府中遞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馬車路過鬧市的時候, 沈瑞忽然在車中喊了聲停,春璫立刻將簾子掀開了個邊角,探進點頭輕聲問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去撿幾家做工漂亮的成衣鋪子, 叫他們備好東西,半個時辰後,爺帶人過來。”
春璫聞言微微一怔, 她近日倒是不曾聽聞公子又同誰關系交好, 但轉念一想,便想起了方才來陸府之前那男人在府門鬧出的動靜, 於是頷首應了聲下馬車尋鋪子去了。
這會兒街上的人正多,即便車夫已經將馬車朝著周邊趕了一點,卻仍然是佔據了不小的地方, 好大個馬車橫在街上叫周遭的百姓不得不繞著走。
多走了路自然就要不滿, 沈瑞坐在車中能夠清楚地聽見那些人的小聲議論。
“這又是哪家的車馬擋在路上?”
“喲, 可小心些吧, 這都瞧不出來?那麽大個沈家的族徽都快要戳到你眼睛裡去了。”
被阻止的男子明顯頗為不滿,又因著方才友人的話, 覺著自己被下了面子,連語調中都難免帶上了些尖酸刻薄的意思。
“沈家又如何?不過是佔著個好出身罷了,說到底不還是個酒囊飯袋?只怕連大字也認不得幾個,卻可以靠著世家的蔭蔽將來登入朝堂之中屍位素餐。”
跟在他身旁的好友大約是沒想到他會越說越來勁, 到底是怕影響到自己的身上,連忙去拉扯著急聲道:“你且小聲些吧, 那沈靖雲哪裡是什麽好相與的, 若是叫他聽見了, 你我今日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他這話仿佛戳到了後者的痛處般,更是不依不饒起來道:“他便是聽見了又能如何?難不成我說的話中有半句假話嗎?”
沈瑞猜他也未必是不知曉世家殺人最是不需要理由, 更何況這世上原本就有太多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但他大約是因著心中實在是氣憤,這會兒說起話來是半點也顧忌不上了,越說越沒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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