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掌櫃聽了這消息頓時眼珠一轉,自覺已經發現了管湘君的動向——分明就是被圍困地沒有法子了, 只能蒙著面來私下采買。
這時候他若是能夠雪中送炭, 難道還怕談不成生意嗎?
他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小羊角胡子, 眼中生出些志在必得的意思,轉頭又裝模作樣地對著那傳話的夥計說道:“這幾個人只怕心思不純, 我且先去看看,家主這幾日正在為了楚家的事情憂心,你們不要隨便將話傳到家主的面前去。”
夥計頓時便覺著自己好像承擔了什麽重大的責任一般,拍了拍胸脯道:“掌櫃放心,史家的興旺也有我的一份責任!我已經會好好辦事的。”
史掌櫃被他突然高亢的聲音下了一條,手上也抖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很想說一句“實在是沒必要”,但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放棄了。
“走吧,去鋪子。”
——
他方一踏進鋪子便瞧見了幾個人帶著鬥笠,紗幔將臉完全遮掩住了,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而今江東正時興的,瞧不出什麽破綻。
可越是瞧不出什麽破綻,他便越是篤定。
於是連忙笑著迎了上去:“諸位訂的貨我們正在備著,只是不知是要給客人送到哪裡去?”
幾個人對視了兩眼,史掌櫃也認真瞧著,雖然隔著這種紗幔同他懷疑這幾個人根本看不見彼此的眼色,但也在跟著揣摩。
最後還是為首的那個說道:“那便勞煩掌櫃為我們送到渡口吧。”
史掌櫃眼睛一亮,沒想到這話這麽容易就被套了出來,但面上還是裝著不理解的樣子說道:“渡口?倒是沒聽說最近渡口來了什麽大型的商船。不是有意打探諸位客人的消息,實在是若是不及時送到船上,不管是被日頭曬了還是被水澆了都是不要的。”
猶豫了片刻後了,其中一個解釋道:“倒也不是什麽秘密,前些時日從中都來的商船傳消息出來說是可以幫忙將貨物帶到中都販賣,只要繳納些銀錢即可。”
史掌櫃聞言皺了皺眉,第一反應就是這些人在撒謊,因為這種捎帶貨物的事情是不賺錢的,向阿裡這些人一定是在用這種話來誆他的。
他心中冷笑一聲,這種拙劣的借口,也虧得他們想得出來。
可面上不顯,只是笑道:“諸位客人當真是在說笑,這些捎貨物的只怕連行船的本錢都賺不回來,花些銀錢並不是什麽大事,可若是貨物也被誆騙了,只怕是損耗巨大。”
“掌櫃不必擔心。”為首的輕聲道:“我們已經打聽過了,那是楚家的,想來這樣大的世家不至於會瞧上我們這些東西。”
“更何況……”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朝著史掌櫃湊近了些,小聲道:“聽聞他們已經買好了貨物,這幾日就要返航了,只不過是船沒有裝滿,才附加上了捎帶這行當。”
“買好了!”史掌櫃頓時驚叫出聲,隨後連聲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買客聽見他這般辯駁,頓時便不高興起來:“你這人好生有趣,我有什麽可騙你的!此事原是個秘辛,既然你這般荒唐,我也就不怕告訴你,那楚家早就從周家盯了好大一批貨,這幾日正往渡口運呢!”
史掌櫃聽著他言辭篤定,更是心神俱震,連表面功夫都維持不得了,明明周管家已經答應了的,可是憑心而論,他真的相信後者會圍著他放棄與楚家合作嗎?
憑著周管家那般,他不信。
他這邊沉默良久,倒是叫那為首的買客惱火,揮手道:“同你這般人說話太費心神,算了,貨物好好送到渡口便是了。”
說罷,不待夥計挽留,便領著人出去了,嘴裡還嘟嘟囔囔的,顯然是十分不滿。
夥計生怕給鋪子裡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但卻又沒有什麽法子,只能有些無措地轉頭看向史掌櫃囁嚅道:“掌櫃……”
史掌櫃現下腦子中一片混亂,他根本什麽都想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現下應當是才是那個在謀算中一敗塗地的,就連他想要坐上家主之位一事,恐怕也是一夢黃粱了。
“去查。”
夥計沒聽清他說什麽,還想探著頭去問的時候,卻見他有些崩潰地大喊:“去查,楚家到底是同誰做的生意!”
夥計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緣由,但卻怕引火燒身,連忙便出門去行商者聚集的地方打探去了。
可史掌櫃摔坐在椅子上,即便夥計還沒回來,可他心中卻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是他當時被利益迷了眼,才會這般容易被周管家一時蒙蔽,才會這樣容易地便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很快,夥計便回來了,他面帶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史掌櫃光是看著他這般的神情便全都明白了。
“罷了,不必多說了。”
他站起身子,背上卻多了幾分佝僂,緩步向後院走著,還能說些什麽,一切都是他自己計謀不如人罷了。
忽然陳川從門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也顧不得滿頭大汗便大聲喊道:“主子,不好了,周家和楚家訂了生意!”
可他剛一喊完就覺出了不對,他看著屋子中的場景,有些不確定道:“主子已經知道了?”
夥計站在一邊不敢太大動作,只能不斷地對他使小動作,陳川見狀便明白了,於是連忙跟了過去。
史掌櫃也好似無力說話一般,直到進了後院,才有些疲憊地開口道:“陳川,你說是不是我太急於求成了,才叫旁人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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