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愛卿,朕許你行責罰之權,只要留他一條命就行。”
江尋鶴垂下的長睫輕顫,卻合手應了下來。
明帝總算是將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拯救了回來,連面上都帶了幾分輕松。
“從今日起,你便跟在江太傅身邊學習箭術。”
蕭明錦沒想到好不容易來同他一並習武的表哥只是打了個晃,便又要消失了,頓時便有些急了:“父皇,原本不是說要表哥同孤一並習武嗎?”
明帝走近了兩步,從沈瑞手中將他那張弓拎了出來:“你瞧瞧他而今的樣子,你們兩個如何能一起習武?”
鐵打的證據擺在蕭明錦面前,叫他狡辯不得。
半晌小聲嘟囔道:“可也不過我們二人,將軍想來也是可以兼顧的。”
沈瑞看了看那個一瞧見自己那張弓便一臉嫌棄的武狀元,即便對他那點武器歧視很是不恥,也還是勉強生出了點善心道:“殿下,且給武狀元留條活路吧。”
明帝看著眼前這一片亂七八糟的動靜,隻覺著自己平白浪費了一早上,甚至還不如早些狐裘批折子。
左右他心中那點愧疚也已經添補上了,乾脆甩袖子走人。
等到儀仗出了東宮,剩下的兩個老師兩個學生面面相覷。
片刻後,沈瑞先舉起一隻手掌討饒似的偷懶:“諸位先瞧著,我躺會兒。”
第139章 第 139 章
沈瑞實在是不耐煩陪著他們大眼瞪小眼, 乾脆提了衣袍翹著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身旁的宮人倒還算是個機靈的,見他坐下了連忙奉上了茶水。
因而便更沒人惦記方才離開的明帝了, 畢竟他在的時候,這東宮的院子中,加上他和春和滿打滿算也就六個活人, 剩下的都恨不得將自己鍛造成什麽塑身。
最好是不必喘氣兒, 免得受到牽連的時候這也算是錯處。
武狀元瞪著眼看了看他,實在是看不慣他一副骨頭都要被泡酥了的模樣, 但又勉強從犄角旮旯裡翻騰出來一個結果——沈瑞現下是不歸他管的。
豆大的鼻孔裡不斷滾著粗氣,最後好不容易勉強忍住,才轉過身去對著蕭明錦說道:“殿下方才射箭時姿態仍有差錯, 還請繼續練習。”
蕭明錦就此逼迫喪失了大眼瞪小眼的資格。
甚至因為沈瑞不與他一起學, 連個攀扯的人都徹底沒了。
沈瑞晃了晃小腿, 看著武狀元滿臉嫌棄地跟在蕭明錦身後去練習射箭, 輕嗤一聲道::“這位武狀元倒是好為人師,讓他來教習殿下也算是周全了他。”
江尋鶴早已經在蕭明錦被逮走之前便先行站到了沈瑞身側, 替他將惱人的日光遮住了大半。
聞言輕笑了一聲道:“他家中從前是做武館的,大約是見不得周遭有不精求於武藝之人。”
沈瑞素來沒什麽好脾性,先前周全了兩次,倒是叫其越發地變本加厲, 他略挑了挑眉,意味難明道:“他最好是提著劍到朝堂上去, 逮著哪個文官不擅武藝, 便將人劈了。”
江尋鶴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提醒他六藝均在考核之內,雖不要求精進, 但大約如同沈瑞這般羸弱的著實是不多。
若不是陛下臨時起意,只怕往後的日子兩人之間少不得生出諸多齟齬來。
沈瑞慢悠悠地喝了半盞茶才忽然想起什麽般伸出手,將手掌在江尋鶴眼前攤開,直到後者略有些猶豫地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才借力稍稍支起些身子,湊近了仔細去看那掌心的薄繭。
他從前也並非從來沒注意過這些薄繭的存在,只是這漂亮鬼的身世讓他下意識以為是在家中時做活留下的,從沒往什麽箭術上涉及。
他將江尋鶴的手掌對著日光細細瞧了片刻後忽然開口道:“倒是還從來都不知曉太傅竟然還會箭術,當真是奇妙。”
江尋鶴垂下眼看著沈瑞將臉湊近自己的手掌,強烈的日光將輪廓微微模糊了些,看起來便像是他主動將臉置於自己的掌心。
他的喉嚨上下滾了滾,略有些啞聲道:“從前在宗族內聽學時,族老們安排的,凡是族內的子弟無論嫡系與旁支,皆可以學。”
沈瑞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只是意味難明道:“看來無論是哪裡的家族,培養族內子弟大約都是同一種法子,也算是肯下血本了。”
江尋鶴抿了抿唇道?:“大抵也不是,雖說族內子弟都可以去學,但其實真正會去的並不算多。只是江家頗有些需要個能入朝為官的,我才算於經商之外多了條旁的出路。”
沈瑞凝眉看著他,猜不透這漂亮鬼究竟知不知道他家那小破布莊大約也是要歸他那弟弟的,他若不是考中了,估摸著日後只能沿街乞討了。
思及此處,沈瑞唇邊生出些笑意來,若當真是如此,大約也算不得金絲雀,只能喚作什麽小髒鳥。
細想起來,將養著也未必便沒有意趣,將一個埋汰的小破鳥養成渾身的羽毛油光水滑,掛著什麽金玉飾品的金絲雀,又矜貴又親人。
單是想想,沈瑞的指尖便不可抑製地輕輕顫動。
只是他現下正握著江尋鶴的手掌,那點難名的心思都化作打在江尋鶴掌心的輕敲,沒由來地暴露了個透徹。
他半抬著眼,目光從江尋鶴的眉眼間滑落至手掌,帶著點隱晦的意味笑著道:“那也是要太傅有些天賦才好,如我這般,大抵是只能靠著苦練來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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