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鳶眼看著希望來臨又猛然抽身離去,面色惶然,卻又忽而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大聲,狀若瘋癲。
好半晌才顫抖著聲調道:“即便於氏躋身世家之中,也改變不了商戶的出身,照樣是要遭人白眼。只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於氏快速地改變處境,那便是同那些豪門世家聯姻。”
她抬起頭看向於三娘:“母親說是為我尋一個如意郎君,可這郎君究竟是為我於鳶所尋,還是為母親的於氏所尋?”
於三娘沒料想到她會說出這般話來,頓時神色大變,聲音森然:“你既然是於氏嫡女,這些年吃穿用度無一比那些世家差,現下便是你回報給於氏的時候。陸家那郎君也是汴朝內頂頂好的,你既然喜歡,娘便也不算是強求與你。”
於鳶淒然一笑,便是她當真喜歡那陸思衡,也從來只是小女兒心思,若是兩家正經聯姻也就罷了,倒也能求個相敬如賓,可而今這般,她又如何能祈求半分真心?
“我倒寧願生在貧苦人家!”
於三娘似乎是被她的話逗笑了,最終只是用一種無奈又飽含憐憫的語氣道:“都是命。”
“兒啊,你便好好養病吧,等到入京之日,便是你婚期之時。”
門扇陡然被拉開又合上,只能隔著門扇聽見於三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看管好小姐,若是出了岔子,唯你們是問。”
丫鬟婆子跪倒一地,齊齊應下。
很快便有人取了鎖鏈來將門扇鎖上,鎖鏈撞在門扇上碰出好一陣聲響。
不過是將臥房的門鎖住了,偏卻好像那鎖鏈是壓在於鳶的脖頸上,將她鎖在了於氏的前途之上,半步都挪動不得,一旦有所掙扎,便有數不盡的“孝道、家族、命運、責任……”始終等著來捆住她的四肢。
她彼時這世間最最求生不能得,求死也枉然的困頓囚鳥,這四四方方的精致臥房,便是將她始終困頓其中的鳥籠。
從她出生起,她的命運、婚事便都是父兄、家族為了向上攀爬便可肆意決定、贈送的。
偏這時間女子的命途,大抵均是如此……
第167章 第 167 章
“諸位可聽說了聖上下旨開恩科一事?”
一個儒生打扮的人捋著山羊胡子眯著眼, 故弄玄虛道:“諸位心中可有什麽打算嗎?”
“這開恩科一事可是自聖上登基以來頭一遭,別說是我們了,只怕現下街角巷尾的頑童都能說兩句。”
此言一出, 頓時便有人附和著添補兩句。
山羊胡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但面上卻是半點都不曾顯露出來:“依在下愚見,聖上此次先是將朝中貪汙腐敗的官員們清洗了一通, 又下旨要開恩科, 顯然是我們這等寒門的機緣。”
“若是我等能借著此次科舉步上仕途,也未必便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他這番話一說出口, 底下人便頓時有些心動了,畢竟大家寒窗苦讀這麽多年,所求的便是可以科舉高中, 、光耀門楣。
即便這些年他們多受景王恩惠, 被招收為幕僚, 心中也多多少少明白些景王的心思, 但即便是要跟隨雄主,也得是替天行道的正統。倘若景王一旦倒台, 他們便會被一並打為亂臣賊子,這絕非他們所願。
是以,即便今日沒有山羊胡子這番話,他們也早在聽說開恩科的消息時, 心中便有了一番算計。
但景王即便對他們多有禮遇,可那也是建立在他們甘願為其驅策的基礎之上, 眼下他們若是去考了科舉, 便是明晃晃的背叛。
景王其人素來行事暴虐、心狠手辣, 若是得知了他們的背叛,只怕未必會給他們留下生路。
這也就是為何這麽長時間, 即便他們心思都已經飛了,卻還照舊是勉強按捺了下來,只等著有哪個昏了頭的先給他們探探路才好。
因而現下也還能維持住面上的平靜,盡管山羊胡子已經將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只是不太誠心道:“但景王殿下對我等多有禮遇,此刻去參加科舉,豈非要我等做那個背信棄義之人?”
山羊胡子還想要說些什麽,門卻忽而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女聲道:“誰說參加科舉便不可報效王爺了?”
眾人心中一驚,轉過頭一看果然是於三娘,生怕被她將方才眾人所行之事傳給景王,都是心中惶恐,連忙起身道:“見過三娘子。”
於三娘笑著擺手道:“諸位不必緊張,妾身也只是代為傳一句殿下的話罷了。”
她走到屋子中間略福了福身子,瞧見底下眾人不一的面色,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面上卻是半點不曾顯露出來:“王爺也是體恤諸位先生,知曉這開恩科實在是可遇不可求之大機緣,諸位先生便是想要去參加也是人之常情。”
“諸位先生,平心而論,王爺這些年對待先生們不薄。即便殿下再三叮囑不許妾身多言,但諸位先生都是用心之人,即便妾不多說,也是知曉殿下從來不曾強求於先生們什麽,從始至終與其說是招各位先生為幕僚獻策,倒不如說是殿□□恤,尋個由頭叫諸位安身立命。”
此話一出,眾人都鬧了個紅臉,他們自然知曉景王手下能獻良策之人頗多,對他們也是有知遇之恩,這些年不曾多要求他們做什麽,但每月的俸祿半點也不曾差過。
可而今還不等他們琢磨出什麽,景王便先行派於三娘來傳了消息,準許他們參加科舉,越發顯得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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