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琢說話間意有所指,陸思衡也明白他說的正是景王,畢竟中秋已經過去些時日了,但景王始終不曾離開中都,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極度不安分的信息了。
陸思衡換了色棋子落下,淡淡道:“代我謝過白家主,隻托帶一句話,那人想要成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成大器。”
白琢心思轉了幾回,面上卻不顯露,只是有些稚氣地抱怨道:“我倒成了你們兩個之間跑腿的了,好生沒道理,今日我定然要喝到陸兄親手煮泡的茶才肯走,不然便要罷工不幹了!”
陸思衡性子冷,一慣都是依靠著他來充作撒潑打滾的那一個,才算始終維系著關系,今日自然也是不例外。
陸思衡無奈失笑:“罷了,想要喝些什麽?”
白琢隨口點了一個,便撐著腮看他取了茶葉回來煮泡。他總覺著周遭有什麽不大對勁的地方,而今安靜下來才終於反應過來。
“總覺著你這院子中冷清了不少,而今才忽然想起來,從前跟在你身邊那旁系叫陸……”
白琢費勁心思想了好半天,才有些不確定道:“陸好?”
其實這旁系也算乖巧會辦事,但白琢實在是沒心思去多余記名字。
還不待陸思衡糾正他,便聽見院門口有一道聲音傳過來:“陸昭見過兄長,見過白公子。”
白琢半點被抓包的尷尬都沒有,甚至還能自如地轉身揚手打了聲招呼:“原來是叫陸昭,許久不見。”
他這話說得著實是不大走心,若不是今日忽然想起來,大約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陸昭垂著頭,不大能看清面上的神色,聞言也只是恭順地應承著:“昭這些時日外出做事,多謝白公子惦記。”
不必他說白琢也知道若是出去做事也定然是陸思衡吩咐的,但他這般話中滴水不漏,便顯得額外有意思些。
白琢彎了彎眼睛,在椅子上沒個坐相:“得啦,我便不打攪你們商議正事了。”
他轉頭看向陸思衡道:“這盞茶下次可要記得賠給我。”
院子中很快便安靜下來,陸思衡仍舊是半點沒影響的煮茶,聽著陸昭走近了,也只是隨口問道:“事情都辦好了?”
自從上次沈瑞提醒他要好好查查陸昭做什麽後,便尋了個由頭將人派出中都料理事務。
陸昭合手道:“都已經依著兄長的吩咐做好了,已經事無巨細都抄寫在這冊子上了,請兄長一閱。”
說罷便從懷中掏了出來,卻又同白琢先前放下的那一本隔了不知多遠,好似避嫌一般。
“做事倒是比從前更沉穩了些。”
“多謝兄長誇讚。”
陸思衡將煮好的茶倒了一盞與他,語調平靜道:“旁系之中,你做事還算是妥當的,也從來都算聰慧。先前的事情便就罷了,今後行事多些思慮,待到時機和洽之時,自然會送你入朝為官。”
陸昭抿了抿唇,唇角有些緊繃,但仍舊合手應下。
話說到了這般的地步,陸思衡才隨手一指道:“坐吧。”
陸昭看了看周遭只有配著石桌的幾個圓凳,略一思忖還是挨著陸思衡坐下了。
“此番回來,便先緊著些家族裡的事情做吧,晚些時候管家會送過去給你。只有一點……”
陸思衡忽而止了聲,陸昭會意地看過去,等著他的後半句話。
“這件事我從前便說過,不過你那時大約沒放在心上,今日再說一次,若是日後再犯,便叫你祖父換了人送過來吧。”
陸昭心中一冷,自然是明白旁系子弟若是招了厭棄,日後會落得如何的下場。
“兄長請說,昭自當銘記於心,絕不敢犯。”
“不要去招惹沈靖雲和江尋鶴,沈靖雲現下今非昔比,若是出了岔子,我也保不得你。”
陸昭藏在桌子下的拳頭捏緊了,青筋暴起,昭示著他心中的不平靜,但面上卻不見顯露:“兄長放心,昭定然會注意。”
陸思衡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管是你是真的記住了,還是琢磨著陽奉陰違,只要自己想好後果便是了。”
陸家這些年沒能出現個如沈瑞從前那般的混帳紈絝,所倚靠的可當從來不是心慈手軟。
*
陸昭從陸思衡的院子中出來後,不久便出了陸府。
從陸府出去繞過三條街,便是一處車馬租賃行,往來行走多來此處租賃求問,門口的夥計看了陸昭一身的富貴打扮,心中一喜,連忙迎上去招呼。
陸昭卻只是轉身避開了他的殷勤,聲音冷淡:“你們掌櫃呢?”
夥計頓時一愣,但又琢磨著也許是要談一筆什麽大生意也是說不準,看了看他身上的料子,確定了不像是來找事的後,便又殷切道:“客人且隨我來,掌櫃在後院。”
車馬行後院寬敞,往來都是運貨的力工,在此處陸昭第三次見著了那個曾經給他送信的掌櫃。
後者見著他,面上浮現出一絲奇異的微笑,好像早就已經料定了他會出現一般。
陸昭攥緊了拳頭,但還是冷聲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這件事情,我做。”
掌櫃身形精瘦,從前送信被拒絕的時候面上不見惱怒,此刻聽了陸昭的話也瞧不出什麽欣喜的意思。
“陸公子終於想開了,早該如此的,我家主人說了,陸公子有大才,隻作為個旁系子弟被送入潮廷之上碌碌無為實在是可惜。而今跟了我們主人,日後事成,自然有陸公子一片大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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