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一咬牙,又威脅道:“若是嫌貴不肯拿錢便也罷了,本公子自己去了便是,不過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是每次都有,心中可要想明白了。”
原本還心存疑慮的幾個人生怕自己被甩下,連忙拍著胸脯表示“同生死共富貴”。
此事便也算是定下了,只有身側的幾個妓子互相對了對目光,酒水喂得更殷勤了些。
——
“公子,近日中都內好似有風聲,不少官宦紈絝子弟都去了東城新開的學館。”
沈瑞修剪花枝的手略頓了頓,面上卻瞧不出什麽心思來:“叫人去查過了嗎?”
春璫聞言道:“已經叫人去查過了,隻說是一處暗娼館,瞧著是做學館的模樣,實則進去三兩句便將人引入屋子中,大行苟且之事。”
“嗯,叫人盯著吧,有動靜再來報。”
景王果然還是按捺不住了。
沈瑞看著眼前逐漸修出廓形的枝木目光幽深,而今世家便如同這枝木一般,若是及早修剪,隻消框在一個地界之內,便仍舊可以存活。
可倘若非要長至蔓延整個院子,那便就只剩下除去根系,腐爛而亡了。
沈瑞原就不是這裡的人,也從不將目光放在世家皇權之爭中,他知曉這二者最後終究都會淪亡,而世家定然要先一步覆滅。
但他也沒大義到要拿著自己的命數去給旁人鋪路,沒人不愛金石的。
所以即便現下刀柄是我在景王一流手中,也要擺好了姿勢,叫他一刀切下來。
陸思衡的謀算即便實在有效,但卻太過於將世家懸於皇權之上。
明帝早已經不是當年潛邸之時,彼時只要能爬上去,無所謂究竟依傍著什麽樣的力量。
而今卻早已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時候,君心難測,想要威脅明帝,只怕日後自己總是要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世家想要繼續存活下去,要退,卻也不能退到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
這世上從來沒有那麽多身不由己,擔心敵盛我弱,那邊一並弱下去便是了。
沈瑞收了剪子,轉身坐回到藤椅之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扶手之上。
景王可當真是個好人,出現一次,便可解他兩件難事。
——烏州——
“先生們今日領了殿下準備的盤纏,一路往中都去定然是能高中的,日後雖然不是殿下幕僚,但心中也請感懷著殿下的恩情。”
一眾文人對視一眼,合手應道:“這是自然,殿下對我能有知遇之恩,此去中都,無論結果如何,我等都是一心為著殿下的。”
於三娘笑道:“有先生們這句話,妾身也算是心安了。”
她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荷包遞過去:“這是殿下傳信回來的,他在中都東城建了處學館,先生們可在那裡落腳。”
“銀錢不充沛者可以教書賺些束脩,若是不教書隻管住著也是無妨,先生們彼此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文人們心中一喜,他們現下出發已經有些晚了,原本還憂心住店一事,現下竟也盡數解決了,頓時高興道:“還請於娘子幫我等多謝殿下,日後殿下若有需要,我等定然竭盡全力。”
於三娘彎了彎唇角,擺手道:“諸位言重,殿下此舉也是為著惜才,希望諸位都能高中,一展宏圖抱負。”
眼見著那些文人坐上船離開了,於三娘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她眼含笑意立在渡口,就這麽看著他們一點點走上一條沒有轉圜的路徑。
半晌才轉身輕聲道:“給殿下傳信吧,事情都已經辦妥了,這些文人們不日便可到中都,定然不會耽擱殿下大事。”
她身旁的女侍還沒來得及開口應下,便見著不遠處跑來了於鳶院子裡的侍女,神色急切慌張。
於三娘看了看周遭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等到那侍女離得近了,便出言訓斥道:“在外面這般行事不端,規矩是怎麽學的?”
那侍女被嚇得渾身一抖,但還是強撐著道:“小姐……小姐她不好了……”
於三娘身形一歪,好在有女侍扶住了她:“夫人……”
卻被於三娘抬手阻止了,隻緊盯著那侍女的眼睛狠聲問:“你說鳶兒怎麽了?”
那侍女剛要說話,卻又被打斷。
“不……不要說了,我親自回去看看……”
說罷,便甩開了身旁女侍的手,自己往馬車那邊走,可身形搖晃卻昭顯著她心中遠沒有展現在外的那般平靜。
馬車到了於府門前停下,府門處早已經有了不少仆役等在那裡,面色悲戚慌張,於三娘心便好似被一根絲線懸著般拎在嗓子眼般。
“不必多說,我親自去看看……”
守在門口的老嬤嬤見狀連忙迎了上去,輕聲勸慰道:“娘子,不要太過傷神……於氏還需要您來撐著……”
於三娘幾乎是扶著牆走進於鳶的院子,方一走進去,便瞧見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後便被始終鎖著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難得泄了些天光進去。
門口處圍著於鳶院子裡的婆子丫鬟,個個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她一步步走進去,直到看著床榻上脖子被勒得青紫、早沒了生氣的於鳶。
於三娘有些惶然地看著,早已經才想到的結果真的展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剩下的竟然只有石頭落地的感覺。
身後有婆子過來,遞上了一封信道:“這是小姐給娘子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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