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剛想要說些什麽,就看到街道的拐角處傳來了的銅鈴的清脆聲,隨後便是熟悉的馬車晃入兩人眼中。
清澤原本籌措的勸慰人的話頓時啞火,悶了悶後難得真心道:“你們這樣的人,屬下真的是就不應當摻和進來。”
江尋鶴聞言輕笑了一聲,看著那馬車緩緩停在了他身前,窗口的簾子被熟悉的手指掀開,露出神情懶散的沈瑞來。
後者輕挑了挑眉,剛要說話,又好像想起了什麽般,從懷中掏出了那方繡著小如意的帕子探出窗口,不倫不類的搖了搖。
在清澤震驚的目光中,他開口道:“江大人,上來啊。”
第149章 第 149 章
中都的秋日著實是難捱的, 早上恨不得穿著夾襖出門,到了午間又巴巴地將外面的衣袍盡數剝下來,只差尋個無人的地方打赤膊了。
是以大家都在平日穿的衣服外邊兒額外添上一件好穿脫的袍子, 清澤身上那件外面瞧著沒什麽特別的,可裡邊的絨毛卻很是精巧。休說是這個時候,便是再過些時日也是穿得的。
但即便如此, 他看著馬車上的沈瑞搖晃著那方自己不知道送了多少次的帕子時, 還是從脊骨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寒意。
想不出什麽緣由,但的的確確是被他們兩個之間這些個莫名其妙的情趣給嚇到了。
他咽了口唾沫, 覺著自己應當說些什麽——總不能叫沈靖雲揮一揮帕子,自家東家就巴巴得上了他的馬車。
那日後若是論說起來,自家東家豈不是顯得過於便宜?
是以他頗為認真地清了清嗓子, 一邊咳著一邊還想著自己應當怎樣說才能既顯得東家很貴, 又不叫沈靖雲惱羞成怒離去。
可還沒等他想明白, 他那便宜東家便自己帶著笑意應了一聲, 抬腳走了過去。
這會兒已經不算特別早了。若不是休沐,只怕現下沈瑞只能到朝堂上去揮帕子。
會不會被明帝下令杖斃另說。
但清澤向外探頭看了一眼, 覺著人也未必就比著現在街道上的百姓少到哪去,一時之間竟然分辨不出哪個更難堪些。
春璫守在馬車前,早已經去後面搬了腳凳過來,鑲著金邊的腳凳安放在馬車前的石磚上, 好似主仆兩人都已經篤定了江尋鶴一定會上馬車一般。
清澤好似個老母親般憂愁地歎了口氣,也就他那傻東家會把這當做是兩人心有靈犀的見證, 可明眼人, 至少他吧,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沈靖雲不知道用了什麽妖術將東家吃得死死的。
他隻覺著自己愁的臉上都要生出褶子來了,可總歸是無用, 那沈靖雲不過揮了揮帕子,自家東家便巴巴地送上去了,他有什麽法子?
倒顯得他好似那啥不急,那啥急一般。
呸呸呸。
已經半月未見了,可江尋鶴坐在沈瑞身側時,那點許久未見的情緒還未來得及生出苗頭,便順著茶盞中升起的熱氣徹底消散乾淨。
方才沈瑞揮著的帕子還松垮地堆在小案上,旁邊放著的是個紫銅鑲紅寶石的小香爐,但現下卻是冷著的。
休說什麽熏香,就連半點火星子都沒有,江尋鶴瞧見的時候微微一怔,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好似自從自己搬離了沈家之後,沈瑞就很少燃香了。
他的目光隱晦地從那帕子上略過去——畢竟為了避免引人耳目,沈瑞只能倚靠著這些物件兒安眠,倘若再被熏香沾染了,定然是要難受的。
也說不上是莫名的,甚至是帶著些預謀的,江尋鶴心間為此而生出些隱秘的歡愉。
他先前多次猶豫究竟要不要將那安眠的方子寫給沈瑞,最終卻都因著些隱秘的心思給按捺了下來,他所求的不過便是盡可能地融入到沈瑞最平常的生活之中去。
但那些總歸是虛無縹緲的,他甚至分辨不清,沈瑞在用著他的帕子安眠時,心中雞精和歡欣更多些,還是厭倦難平。
可而今猛一瞧見這冷冰冰的香爐,莫名的心中便安定了下來,好像終於在一片的虛無之中握住了些實在的東西。
哪怕可能並非是什麽主觀上的情願,卻也足夠了。
沈瑞覺察到了他的目光,略瞧了一眼便懶懶散散地倚靠在車壁上,他今年害了場大病,府中的人好似都怕他一不留神就死了般,因而早早的就給他換上了許多保暖的東西。
現下他向後一倚,便將自己窩在了柔軟的兔毛毯子中,潔白柔軟的兔毛在他頸邊堆積,輕輕地戳在他的臉側,最後又被壓彎,顯得他頭上的紅玉發冠都加的色澤豔麗。
他端起桌案上車茶盞,將燙口的茶湯吹出細小的漣漪:“半月未見,太傅大人可還安好?”
說著半月未見,可實際上好似只有他徹底失去了消息,江尋鶴能聽到的只有他今日又點了哪個戲班子,明日又請了哪個說書先生,半點有關於他自己的都沒有。
帕子一連送了十幾方,可卻連半個字都沒收回來。
江尋鶴略垂了垂眼,在有些昏暗的車廂之中有些瞧不清神情,但卻能分辨出語調中細微的失落:“托如意的福,平安無事。”
聽著多美滿似的生活,可那點怨念卻好似什麽在銅鍋裡熬煮的米糊,黏答答地蔓延開,沒個什麽聲響就將人圈在了極狹小的地界之中。
沈瑞聽著禁不住樂了一聲,並不算多大的動靜,可他面前的茶水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撲騰著往外濺出了點水,飛到了那繡著如意的帕子上,形成了幾個深色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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