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還跟個小狗腿子似的,管好自己還不夠,還一副非要替陸思衡管教好沈瑞的架勢,目不斜視地瞅著前邊手上卻半點不含糊地來扯沈瑞的袖子。
沈瑞手中那半盞茶還沒喝盡,被他一扯,頓時灑了出來,好在陸思衡原本就沒給他倒太多,只在臉邊頸側晃上了些。
旁邊的小太監這會兒算是找到了些自己得逞用武之地,連忙上去道:“奴才帶著沈公子去更衣吧。”
沈瑞偏過頭瞧了眼衣料上不太明顯的兩處深色隨意擺了擺手道:“不必,擦擦得了。”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一方繡著小如意的帕子,隨手在衣料上蹭了蹭,將那點水漬壓下去了些。
陸思衡的目光落在那帕子上,莫名便覺著那帕子的主人應當是坐在朝官行列中的江尋鶴,而非面前一慣喜好奢華的沈靖雲。
再加上先前的那一方,叫他難免心生懷疑,真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錯帕子這樣貼身的物件兒嗎?
他愰神的功夫,沈瑞已經三兩下將理虧的白琢料理了,又將茶盞重新推回到他面前去:“神通廣大的陸兄,再賞一杯吧。”
陸思衡聞言回過神來,一邊倒茶一邊輕聲道:“今日竟是不沾酒嗎?倒不像你。”
沈瑞伸了伸腿,在椅子上尋了個舒坦的姿勢癱著,漫不經心道:“喝酒誤事,我今日在宮宴上可有個才藝要表演呢。”
陸思衡皺了皺眉,猜測他這話中有幾分幌子:“什麽才藝?”
正逢著這個時候,蕭明錦在前面鼓起了勇氣當著眾人的面高聲道:“今日中秋宮宴,正是大家同歡之時,兒臣以為不若諸位廣獻才藝,共慶佳節。”
換做是從前,明帝定然是要猜測蕭明錦的主意背後藏著多少個鬼精的沈瑞,但今日大約實在是同景王說話說得心累,略一沉吟倒也允了。
蕭明錦完成了沈瑞的囑托頓時松懈了一口氣,高聲道:“那不知是哪一位先上前來?”
眾人還迷茫著呢,暗自揣測著下蕭明錦是否是受了陛下的什麽隱晦授意,此番上前究竟是機緣還是禍事,總歸是難料,一時之間倒沒人先出來應聲。
沈瑞臉上生出些笑意,提了衣料走上前的同時,還不忘回了陸思衡的問話:“表演個散財童子。”
“臣願拋磚引玉!”
明帝現下這園子裡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景王,其次就是沈瑞。這是個說話沒個顧忌的,又慣是中都內最會惹事的紈絝子弟,誰知道他今日這是又盤算了什麽把戲。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此刻阻攔就顯著太刻意了些,明帝只能唬著一張臉明裡暗裡地提醒他:“今日佳節盛宴,還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沈瑞彎了彎唇角笑起來,保證道:“絕不讓陛下失望。”
按理來說,明帝等著的就是這麽句應答,但真聽見這句話從沈瑞口中說出,明帝倒是先摸出了顆太醫給他製的降火護肝丸吞咽了下去,免得一會兒被這混帳氣死。
“那臣便獻醜了。”
沈瑞轉過身去,看著底下坐著的世家權臣,目光在江尋鶴身上頓了頓,隨後又若無其事地收攏回來:“諸位應當都知曉在下有幾艘小船才從外面回來不久。”
這話是謙虛了,底下地這些個人們即便沒有自己去瞧過,也都聽過手下奴仆的回話,自然知道那是個什麽排場。
沈瑞也不管底下的噓聲,朗聲道:“自然也是帶回來不少東西,今日既然是佳節,自然應當取出來些與諸位大人同樂。商船裡帶回來地東西有上百種,在下特意選了些與諸位大人適配的,每人一個種類。”
說罷,便拍了拍手,早就安排在外面等著的春璫得了命令,立刻便領著一眾小太監進來,走近了才福了福身子,命人將箱子都打開。
原本十幾個大箱子就夠惹眼的了,現下再將蓋子打開露出裡面金光奪目的各色物件,頓時便聽見些抽氣的聲音。
春璫略沉了口氣,才將身後始終捧在手中的托盤獻上去,沈瑞從善如流地從袖子中掏出一早準備好的小抄,對著帝後儲君好一陣誇讚。
什麽“陛下當如萬古紅日,禦領四海”——紅瑪瑙手串,“娘娘如千秋明月,澤被萬物”——夜明珠擺件,“殿下如玉,賢德柔潤”——羊脂玉佩。
一通溢美之詞被他念得抑揚頓挫,若不是手上還有小抄,明帝差點就真的信了。
他眯著眼打量著沈瑞:“你這又是什麽把戲?”
“陛下冤枉,臣只是反省從前行事多有不端,又感懷陛下與諸位大人德才兼備。但既然是想要學習,自然要先體悟。”
他一揚袖子,將身後裝滿名貴物價的箱子露出來:“這便是臣體悟的結果。”
明帝很想問他體悟的就是當眾賄賂官員嗎?
但當著景王的面,他實在是不想同沈瑞分辨這些沒個名目的事情,只能淡淡道:“罷了,你有些能學好的心思就已經是不易了。”
這是松口了的意思,春璫聞言頓時便明白了,領著那些小太監去各個朝官世家面前送東西去了,賀詞寫得跟沈瑞方才念的一樣惡心。
春璫在走到江尋鶴面前時,聲音要比著對旁人時壓低了些,賀詞好似也同旁人不大一樣,遞過去的是一柄青玉多寶如意。
不用想便知道是暗藏了私心的。
一輪送了下來,原本還存著些芥蒂的朝官們眼見著陛下都已經收了,瞧著那精美的物件兒再加上春璫那一套雖然惡心但是又叫人有些上頭的賀詞,倒也算是心中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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