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小聲對身邊的仆役道:“快去請家主。”
江騫到得很快,他並沒有心思在屋子中等著,於是乾脆就坐在前廳。
“孽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麽!這江家而今還不是你說的算呢!”
江尋鶴冷眼看著他猙獰的面容,心中情緒難明,忽而開口道:“父親既然這般容不下我,倒不如即刻將我逐出家門,日後也少了許多算計不是?”
江騫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他厭惡江尋鶴,卻不代表他就當真舍得這麽個搖錢樹,從前這孽子經營生意,而今更是在朝為官,平白叫他們賺了好些青眼。
這些明晃晃地擺在眼前的利益叫他們心中怎麽舍得?
江尋鶴勾了勾唇角,只是眼中卻瞧不見什麽笑意,腕子上的紅瑪瑙墜子此刻倒好似燙人般,他幾乎能想到倘若如意此刻在這裡,大約要一邊用權勢富貴壓人,一邊要給他撐腰了。
“讓開。”
江騫冷哼一聲:“你當這是哪裡……”
可他話還沒說完,周遭的仆役便個個低著頭不瞧人,但腳下確實慢慢挪騰開了。
“你們這群混帳,還知道誰才是家主嗎?”
江尋鶴抬腳上前,輕聲道:“父親,看來而今這江家也並非是你的一言堂了。”
第194章 第 194 章
為著熬藥方便些, 便將爐子搭在了江老夫人的院子外,是以只是稍一走近,便可聞著些濃鬱的苦味。
桂嬤嬤跟在江尋鶴身後, 神情上實在是為難,她若是沒能將人攔下來,只怕過會兒老太太若是知曉了, 定然是要發落自己的。
好在剛一進院子, 就有丫鬟衝出來道:“老夫人瞧著方才喝過藥,不知為何瞧著又不好了, 才派人去尋了醫士來。”
桂嬤嬤一時間說不清楚心中是喜是憂,連忙道:“不然大公子先在外面等等,老夫人醒了後, 再問過老夫人。”
江尋鶴垂眼看著他, 桂嬤嬤對上他的目光後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頭, 誰知卻聽到他說:“好。”
桂嬤嬤壓下心中的複雜情緒先行進了屋子, 可沒想到原本應當已經昏睡的老夫人卻清醒無比地正在喝粥。
見了她進來,面色有些難看, 但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反倒是抬手揮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桂嬤嬤這才開口道:“老夫人您……”
江老太太喝過粥,面色稍稍好了些,但仍舊能瞧出面色憔悴不堪, 聞言皺眉道:“前院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一個個都是沒用的東西, 那孽子休說事出現在我面前, 便是踏進了我的院子我都嫌髒。”
桂嬤嬤抿了抿唇道:“實在是沒想到大公子已經在家中安插了這麽多的人。”
江老夫人面露嫌惡:“什麽大公子, 不過是個孽障,當年為著我江家的繁盛才娶了他那短命鬼似的娘。結果可倒好, 成親前折騰出許多動靜不提,生了個孽障後又沒多久就死了,白白花了我們那麽多禮金,還要顧及著她娘家不好娶續弦。”
江老太太說道這裡沒忍住啐了一口罵道:“一個兩個都是賠錢貨。”
桂嬤嬤皺了皺眉,到底是心有不忍,於是開口勸慰道:“人都已經死了,老夫人別氣壞了身子。”
“死了?”
江老夫人冷哼一聲,罵道:“她人倒是死得利索,可這些年就好像根魚刺兒一樣始終扎在我心裡,留下個孩子,讓我來做這個紅臉,可我一瞧見他就覺著糟心,若非還要借著那謝家的勢,早將他打殺出去了。”
桂嬤嬤生怕她再氣出些好歹,忙扶著她躺下,安撫道:“老夫人別生氣了,這些年奴婢始終都按著家主的吩咐送衣服吃食過去,這麽年過去了,他不也是沒有發覺?”
“估摸著這次是因著擔心老夫人的病症,才會這般,待奴婢一會兒出去,將人打發了就是。”
江老夫人也覺著身子發沉,她歎了口氣道:“旁的也就罷了,只是我死後,你定要守住這些生意家產,不可叫他奪走一分。”
桂嬤嬤不敢此時明著反駁她,隻連聲應下了,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後便轉身要往外走。
誰知腳步卻忽然頓住了,渾身山西該的動作都好似陷入一種僵直的狀態般。
“大……大公子……”
江尋鶴正站在半敞開的門扇中間,大約是因為逆著光,所以瞧不大清楚神色,可仍舊足以讓桂嬤嬤心中打掂量了。
誰知道他究竟在那站了多久,又將兩人間的話聽去了多少。
桂嬤嬤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問道:“大公子怎麽進來了,老夫人已經歇下了……”
她頂著江尋鶴的目光,終究是難以再繼續說下去,聲音愈發小,最後乾脆啞了聲息。
江尋鶴其實對這屋子陌生得很,他幾乎沒怎麽來過,因為桂嬤嬤每次給他送東西、安慰他的時候都會告訴他:老夫人身子不好要靜養。
叫他只要照管好自己便成,不必拘著那些俗禮去請安。
可他而今瞧著這屋子又覺著有種微妙的熟悉感——他年幼被斥責、排擠的時候,也曾經幻想過倘若他能再祖母面前承歡膝下,大約日子便不會過得這般難捱。
可他知曉在這樣的家中,祖母對他的好已經極其不易,他不能再因著自己的事情打擾到祖母,是以也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般想著罷了。
他無數次路過這院子的時候,都曾在心中想過,祖母在屋子裡當是什麽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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