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林灣村這種地方,便是雇人所花的銀錢,卻也比在城裡從糧鋪裡買糧食來得劃算。
尤氏在心裡暗自盤算著,哪知司微卻朝著她微微搖頭:“這些銀子,一部分是這回活計結的工錢,還有一部分大頭,卻是樓裡管事提前與我結了的銀子……待到初五,我怕是還得往春江樓再走上一趟。”
尤氏一怔:“還要去作甚?”
司微便把正月十五上元節時,清平湖上要辦遊船會的事跟尤氏說了。
司微:“這林灣村,比起城裡到底是太遠了些,娘如今吃的藥既是濟世堂的郎中開的,想來吃完之後還得請郎中再上門一趟……從城中到林灣村步行便要走上兩個時辰,便是有牛車,這一路也快不到哪兒去,郎中往這林灣村來一趟再回去,今日一日裡怕是什麽都不用做了。”
“再者,這回一去城裡,若娘能跟著一道搬過去,尋常兒了結了樓裡的活計,晚上也能有個住處……娘是不知,在春江樓裡,兒都是跟著一群小姑娘們擠在一個屋裡住著,每日更衣方便,都得小心避著人,終歸是連個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尤氏一歎,摸了摸司微的腦袋:“……你,讓娘再想想。”
司微應下。
司微沒有明說的是,似是林灣村這麽個地方,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氏帶著司微孤“女”寡母的住著,已是極為扎眼,哪怕村裡同為寡婦的人不少,但無後的大多改了嫁,有後的也大多都守著自個兒的婆母跟膝下的兒子過活。
似是司家這般,眼看著是斷了香火的,背地裡本就多咬口舌……而司微作為一個表面上的小女孩兒,一失蹤便是將近半個月,原以為真是進了城裡廣味樓的後廚做工,村人幫著帶話才知曉他司微根本不在廣味樓。
甚至就連劉婆子的身份,也隱約有人認了出來——地方小了,就是這麽點兒不好,七大姑八大姨,親戚摞親戚,有點子什麽事一旦說起來,那哪裡的誰誰誰怎麽怎麽樣,也都能跟著打聽出個二三五六。
司微這時候已經不去想村裡可能對他有的謠言,只是勸著尤氏,想在她反應過來外頭可能存在的風言風語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免得尤氏自個兒又鑽了牛角尖兒。
見尤氏面帶猶豫,司微也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於是便扯開話題,從外頭一路背回來的一兜子年貨裡,撿了當初搗鼓出來給錦縭上妝用的那些個現代化妝品古代平替版本的脂膏粉末遞給尤氏,跟她說起了諸如眼線液、睫毛膏、眼影粉的用法技巧。
一時,尤氏好奇,也跟著拿了家中的銅鏡試著畫了起來,倒是不再多想其他。
第28章
在家的日子,過得總是飛快。
特別是尤氏的病情好轉,雖當下肺疾尚未根除,依舊不能出門見了冷風,但尤氏卻已經能在屋裡披著襖子多走上幾步,眼見著身體也正在逐漸恢復,臉色也漸好。
就連曾經一度將要斷炊斷藥的灶棚底下,也懸掛了吊起的臘肉,並著灌好的香腸,角落裡拿了厚實的木板蓋子壓著的米缸裡,也多了幾個分開裝著的袋子,或是稻米,或是粟米,又或是一些冬日用來發豆芽的豆子。
就連棚子角落靠牆的地方,也被先前的趙婆子也尋了人從外頭收了半車柴火來,都是些細小的枯枝,用的時候不需再著人劈柴。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只是尤氏卻依舊沒能定下搬家的主意。
一轉眼,日子便是新一年的正月初五,大清早司微還在屋簷下搗鼓他常用的拿來做飯熬藥的瓦爐,門口便聽見有老牛哞了一聲,碌碌的牛車在他家門前停下。
剛生好的火焰在爐子裡徐徐燃燒著,慢條斯理的舔舐著上頭座著的瓦罐,想把罐中的清水加熱至沸騰,想來還要挺長一段時間。
聽見動靜的司微還來不及起身,便見堂屋門後壓風的草簾子,被狗崽子的嘴一掀一拱,昨晚上被挪進堂屋裡睡覺的小狗崽邁著短呼呼的四肢跨過門坎,搖著尾巴歡散的撲向院門。
緊接著便聽門上被人敲了幾下,響起劉婆子的聲音:“司微、尤娘子——可起了?”
司微一怔,趕緊上前給劉婆子開門。
牛車上搭了棚子,棚子上編了草簾子擋風,此時站在門外的除卻一個劉婆子之外,還有一個約摸著二十五六的壯漢。
壯漢臉上帶著一道疤,長著一副膀大腰圓的模樣,手裡拿了一條趕車的鞭子,正站在劉婆子身後跟著往門裡看。
司微無視了腳邊歡灑著撲上劉婆子腳背的狗崽子,見著二人不由帶了幾分訝然:“……這麽早?”
劉婆子拍打了身上教風刮來的雪花,聞言笑著搖頭:“這會兒可不算早了,昨個兒春娘便教我過來幫你看著家裡,順道教你今兒個早些過去——這不,昨晚上我就出了城,在親戚家裡住一晚,還借了人的牛車往你們這來。”
“你也趕緊收拾收拾,那些個東西該帶了的也就都帶了,一會兒再教我這侄子回去,一路把你給捎回去。”
司微連聲應下,讓了二人進來。
趙婆子倒是不推辭,驅趕著黏在她腳邊的小狗崽便往裡進,免得走路間一腳踩著了。
那壯漢則是多看了司微兩眼,並不往門裡走。
趙婆子剛走至屋簷底下,便見著司微搗鼓的那瓦爐,一拍大腿便笑:“上回來我就想說了,你怎的使這玩意兒做飯,一罐子水得慢慢悠悠煮上小半個時辰……這點子時間做點兒什麽不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