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管家也不跟司微繞彎子:“司美人想說什麽,還請直言。”
司微斟酌著話語:“當初……其實要送給郡王殿下的美人,是雪酥姑娘,我只是雪酥姑娘身邊的丫頭,教人陰差陽錯的給一並送了過來,家中還有相依為命的寡母,貿然離家,遠在京城……”
“所以想借著這個機會,求了太子妃娘娘,看能不能放我歸家,若只是為著那些個妝造的本事,雪酥姑娘手上的能耐卻是比我要更勝一籌……我出的也不過是個主意。”
龐管家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再一次細細打量過司微過後,眉頭不由擰起,但也不曾直言相拒,隻道:
“此事,小人盡力幫司美人周旋,但能不能成,怕還得問過了上頭人的意思,畢竟如今司美人算是郡王府的人,非是那些個奴仆輕易便能打發了去的。”
司微回想起當時龐管家面上的猶豫遲疑,心下終究覺著有幾分沒底,但此時便也只能如此:“盡人事,聽天命吧,天命不成……那就再找其他的法子。”
卻說秦崢那頭進了郡王府,剛走了不過幾步,便聽隔了道牆的園子裡有嬌聲嬉戲。
待轉過牆角,抬眼便見明心堂前院一側的跨院,隔了遊廊的石階上,不知何時教人在老樹上架了秋千。
一群嬌俏的美人正圍在秋千處,幫著一個美人在秋千上站穩,笑鬧聲隔著老遠都還能聽到:
“那個詞兒怎麽說來著,重心,重心……穩住,你得先站穩了才能蕩起來不是?”
“放心放心,我們都在底下,便是晃起來,卻也不會教你飛起來太高,你倒也不必這般害怕……”
“可這秋千一旦晃起來,這底下可是湖水,上去的不是你們,你們這一個個的,自是慣會說風涼話!”
站在秋千上的美人笑罵一聲,眼尾不知貼了什麽的面靨在院中架起的燈籠串上,閃爍著點點明光。
當即便有圍在下面的美人掩口笑開:“虧你還非要搶了那錦鯉妝的打扮呢!你可有見過哪家的錦鯉是怕水的?”
一時,女孩子特有的嬌俏笑聲連成一片,化成一片鶯聲燕語的熱鬧。
秦崢能看得出這院裡原該掛著的燈籠,此時也教人特意調整布置過了,旁的地方看著倒是不顯,雖略帶昏暗,卻也不至於教人看不清腳下,反倒是那幾個圍在一起的美人身上,微不可見的似是帶著一層金珠寶光。
秦崢的眼微微眯起,於四周略一打量,便發現了那些個被掩藏在草木間的銅鏡,暗道果然。
聽聞那些美人們說著什麽錦鯉妝,秦崢便也跟著特意往秋千上立著說笑的美人面上看去,便見眼尾描了金紅,額間面上貼了不知什麽製成的於燈光下閃著點點珠光銀色的鱗片,眼尾更是不知怎麽想的,竟點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珍珠。
應是一珠片成兩半,這才教大小給對應了起來,配著眼尾勾畫的紋路和面上貼著的細鱗,以及那一身由白至緋紅漸變過渡的紗衣和垂墜在臂膀間、裙擺處交迭錯落的伴臂披帛,當立在秋千上蕩起,衣袂飄曳之間,竟還真有幾分紅白花色錦鯉的味道。
秦崢收回視線,沒有理會離著老遠湊在一處嬉鬧著的美人們,沿著往日走過千百回的路徑繼續前行。
而待他的身影消失,轉過這處廊院,原先笑鬧著似乎根本沒發現秦崢存在的美人們,便再一次鬧了起來,只是這回說話間卻帶了幾分惱意:
“他過去了,他就這麽往這邊看了一眼,也就多往咱們小錦鯉臉上多掃了一眼,就過去了——”
“他方才看過來那一眼,怕是還沒有打量這院裡的燈燭擺設時間來得長!”
更有手心裡絞著帕子的:“怎偏得,就得是落得這麽個冷心腸的男人……”
喃喃著的:“我怎麽就覺著,咱們像是那跳梁的小醜……”
秦崢轉過廊道,臨時改換了方向,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堪堪行至書房外不遠處的清遠齋,便見著這原本空置的軒房給收拾了出來。
也不知從哪搬來的屏風書架,桌案燈盞,屏風上繪著雲鶴衝宵圖,配著燈盞一側,倚著窗子持卷讀書的白衣美人,平白便有了幾分時光安然,歲月靜好之態。
興許是教外頭廊上燈火遙遙映過來的影子給驚動,於是纖纖素手不緊不慢掀過一頁,這才緩緩抬了眼眸,視線嫋嫋上移,對上了廊上不遠處停住腳步的秦崢,於是眼底忽然便凝起了情況,透著些許驚喜:
“郡王殿下……”
秦崢深吸了口氣,喚來自進門,便一直戰戰兢兢跟在身後的仆從:“這到底怎麽回事?”
然而這仆從渾身一抖,愈發低了頭下去,嘴裡囁嚅半天,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秦崢冷笑一聲,原地掉頭,甩袖便走。
剛露出柔婉笑意的美人臉上,表情也隨之凝滯,唯有廊上人漸漸遠去的背影,映在她的眼底。
自書齋書房回轉明心堂,倒是不必再從前頭繞行,於是秦崢便在明心堂一側跨院的院門竹林小徑之上,目睹了竹林中伴隨著林霧翩然劍舞的美人。
美人長發於頭上松松挽了個發髻,隻於髻上綴了一支劍簪,身披青衣大袖,手持三尺青鋒,寒亮耀眼,於竹林中舞出一場劍舞來。
竹林風動,竹葉簌簌,飄搖而落,旋即便見青鋒照影,一劍即來,虛虛斜指,恰於劍尖挑起一片青竹葉,與秦崢隔著竹林不過丈許距離相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