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你們來得倒是巧,後廚裡恰巧便有那麽一樣活計,正缺了人來搭把手,你們瞧著可有空閑來幫上一把?”
玄霄瞧著慧娘這般越過主人問詢的行徑,不由略略皺眉。
反倒是被慧娘問詢的幾個侍衛,面上卻是露了笑模樣,為首一人道:
“自然,就是不知慧娘子又要如何報償於我等,可有飯食飽腹,可有酒釀甜嘴?”
“這一大清早的,可還空著肚子呢!”
慧娘便笑了起來,眼尾依稀透出幾分魚尾褶:
“今兒個是小年二十三兒,若說這灶上沒有甜粥酒釀,沒得飯食飽腹,灶王爺那又如何肯依?”
“就連那花饃,都是今兒個一大早起來,自蒸籠裡熱氣喧騰才蒸出來的。”
請示過秦崢之後,慧娘子便將這些個一老早的熟人從秦崢這給借了去,卻是說廚下正在做糖瓜,少不得得尋幾個能下力氣的男人過去幫忙翻糖。
司微張了張嘴,沒插上話——司微對著這些個秦崢的手下心有顧忌,也知曉他們是為官身,平日裡卻也少有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但慧娘她們則不然。
這些人嘴巴嚴得緊,在紅顏後院住了那般久,卻也沒漏過什麽口風,於是慧娘便將他們當成了單純的護院,平日裡相處倒也算是融洽。
畢竟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麽久,沒得說他們的吃食皆要仰仗慧娘等人操持,偶爾還能點幾個小菜,這一來二去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免便要幫著做些個婦孺做不來的力氣活……
是以身上的架子,根本端不起來,等到後來與慧娘等人熟絡起來,那也沒必要端什麽架子了。
莫說他們幾人對此習以為常,就連玄策,偶爾都要被抓去打個雜什麽的。
也就是玄霄,這些年並不在紅顏這廂待著,便是後來秦崢養傷的時候,他卻也大多時候都跟在秦崢身邊,自然不知曉這些個一直跟在秦崢身邊的侍衛們竟是和慧娘她們混得這般熟稔。
手下的侍衛要去幫忙,順帶吃個早飯,秦崢自然沒有攔著的意思,只是瞧了眼一直沉默的司微,突然便開口道:
“說起來,灶糖這種東西,我一向是隻吃過,尚還不知到底如何製成的,今日恰巧撞上,不妨也跟著去湊個熱鬧。”
“從前在家裡的時候,每每至小年,更多的卻也不過是做些官面上的文章,臨到最後,卻也不過是在灶君神像前拜上一拜,而後種種,便與尋常仿佛。”
“卻是沒什麽說道,卻也不如如今這般熱鬧。”
秦崢要去,慧娘自不會攔著,甚至極力相邀。
玄霄眼帶幾分茫然,跟在秦崢身後張了張嘴,最後又把嘴給閉上了,於是瞧著秦崢面上含了笑意,隨著那慧娘子在前引路,朝著大廚房的方向而去。
司微冷眼瞧著這一幕,心下帶了幾分譏嘲,思及秦崢這會兒模樣與先前所說:呵,慣是會裝模作樣,惺惺作態。
慧娘說後廚缺人,這話對也不對。
大廚房裡的人並不少,只是翻糖是個辛苦活:
鍋裡的糖稀此時熬得愈發粘稠,在開始之前先拿筷子蘸取一點,抹在灶神像上的嘴巴處,意味甜蜜膠黏,教灶王上天之後,多說好話。
而鍋裡剩下的糖,則是得拿筷子卷了,將其纏繞著從鍋裡卷出來,而後將一雙筷子分置左右,不斷翻卷,使筷子上的糖反覆拉伸黏合。
這個過程叫拉糖又或是翻糖,待拉的功夫到了,那糖的顏色便會由蜜金之色漸漸轉白。
而越是翻拉的時間約長,糖本身便會隨著溫度的下降而使得其張力愈發增加,想要把糖慢慢拉開,便成了一個力氣活。
這才是慧娘拉這些個侍衛過去幫忙的主要原因——無他,忒費力氣,也忒廢人。
興許是瞧著拉糖的過程挺有趣,秦崢後來甚至親自動了手,將麥芽糖一次次翻攪在一起,而後再一次次拉開。
哪怕被燙了手,卻也不曾減去分毫興致。
司微:……
司微把所有的一切都瞧在眼底,著實想不通秦崢這人的腦子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拉出來麥芽糖發白,且呈棍狀,此時若是在外頭撒上白芝麻,那便成了麻糖,也不是不能做,隻大多還是拿來坐了糖瓜。
糖瓜呈瓜狀,不能上刀切,乃是用棉線,將拉好的呈長條狀的糖分了段,一節節絞下來,於是上下切口內斂,瓜身雖上下切口而呈弧形,如此,擺在盤中,將其晾涼,便是拿來供神的灶糖。
大廚房裡,司微面色複雜的瞧著秦崢一臉冷峻模樣學著翻扯麥芽糖,再到後來拿了棉線,試著自個兒切糖瓜塑型,心下到底是有些難以言喻。
但司微也不曾在大廚房裡待多久,便回返原先扎馬骨架的地方,重新搗鼓起了自己的事。
小年二十三這一日的吃食也有講究,一大早起來蒸花饃,喝甜粥,做灶糖,扎紙馬,臨到中午的時候,得是吃酒釀圓子。
酒釀就是甜米酒,圓子則是湯圓,這是南地的習俗,不過一般是吃在早晨……可惜早晨忙著蒸花饃,這做湯圓的事,便耽擱了下來,直接挪到了中午。
於是一個上午除卻做糖瓜之外,剩下的時間便都在和糯米打交道。
包湯圓用的是一早磨好的糯米粉,將一早凍好的湯圓餡料蘸水,然後放進滿是糯米粉的笸籮裡搖晃翻滾,使其裹上一層厚實的雪衣,滴溜溜能在笸籮裡打滾便算是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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