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郡王回不回來,什麽時候回來,怎麽回來,這都是一早兒,就安排好了的。就算你不見著郡王,不去想,這也都是一早安排好了的……”
“莫要多去想,那些個,本就不該屬於咱們自個兒的那些個東西,癡嗔貪妄,行差踏錯,到頭來,反倒是把自個兒這一輩子,都給搭了進去。”
屏風後,閉著眼睛的秦崢,把所有的動靜都收入耳中,但也只是靜靜地聽著。
第96章
秦崢身上的傷極重,在這個一丁點破傷風都能要了人命的時代,他能拖著身上顯得可怖的傷□□下來,全靠他的那點子底子撐著,靠興仁堂各種名貴的藥材吊著,靠許清原每天把過脈後都有所調整的苦藥湯子支應著。
如此種種,秦崢身上的燒也反反覆複燒了大半個月。
這半個月裡,秦崢原先的那張假面畫像並著海捕文書,貼遍了整個縈州城。
城門口戒嚴,進出搜尋。
各處醫館、藥鋪門口,也都多了衙役巡察的身影,每每有要買金瘡藥、止血藥的,不僅要再三盤問,甚至還要跟去家裡,與傷員對比傷口。
於是肉眼可見的,縈州城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但這些和司微有什麽關系呢?
他只是個開脂粉鋪子的,每日的鋪子照開,每日的脂粉照售,至於府衙抓的那窮凶極惡的在逃犯人……怎麽看都跟他一個整日裡在脂粉堆裡打滾的人扯不上關系。
司微坐在窗前,和尤氏慢慢對帳:“曹家的那批貨已經備好了,只等他們上門,把剩下的尾款給付了,咱們這廂就能交現。”
尤氏提了筆,在帳本上添補著:“曹家的這批貨得再壓一壓,昨日裡曹家商行的人來過,說是銀錢周轉上遇到了點子麻煩,得教寬限幾日。”
司微頷首:“那就先把這批貨給博宜趙家,上個月,趙兄來信,說是已經把商道鋪排到了嘉陵,這些個東西放在北地很是受歡迎。”
尤氏頓了頓:“來得及麽?”
“庫裡雖不怎麽壓貨,但只要擠一擠,給曹家的這批胭脂眉黛還是能挪出來的,倒是趙家那頭,山高路遠,得趕在他們商隊的人出發北上前,把貨給備齊了。”
“不然這一來一回,就得是一年多的功夫。”
尤氏應下,手邊的算盤撥弄著,對比著帳目和司微一條條理順下去,直到天邊燒起了晚霞,二人才算是把這個月的帳理完,連帶著把下個月的安排也都提前梳理了一遍。
尤氏舒了口氣,將算完的帳目合上,視線在司微面上打了個轉,說起來鋪子裡的那些個孩子們的事。
說是孩子,其實裡頭有些人的年紀比司微還要大那麽一兩歲,只是尋常時候幾乎看不出來,放在當下,也是時候該琢磨起婚嫁之事。
“原先在鋪子裡住著的時候,有那麽些個定下來的,卻也沒那麽方便,這趁著現在搬去了新宅,住的地方寬泛些了,慧娘她們便來尋我,說是想湊著這麽個機會,先把這親給結了。”
尤氏道:“這隻消姑娘過了門,這以後便也就有了著落……互相倚靠扶持著再攢上個幾年的工錢,待他們身上的戶籍一事落定,便也就能在這縈州城裡買個一進的小院子,足夠一家人過活。”
這種喜事,司微自然不會攔著:“若當真成親,姑娘們的嫁妝裡,總是得陪一套咱們紅顏套系裡最最齊全的禮盒,再搭一套的頭面首飾,這些便算是我給姑娘們的添妝。”
尤氏問道:“那那些個小子們呢?”
司微有些納悶:“姑娘們嫁人是出門,得靠娘家撐腰,小子們要什麽?他們也是出門不成?”
尤氏一時啞然,半晌無奈搖頭:“你這孩子,忒是促狹。”
說罷了那些個正值嫁娶年歲的孩子們,尤氏又心憂於司微:
“你的年歲和慧娘家的孩子差不多,眼瞧著他們馬上就要成婚了,那你呢?總不能一直像現在這麽一樣,整日裡搗鼓那些個胭脂水粉……”
司微飛快截住話頭:“娘,你還沒說,你瞧著那許清原許郎中是怎麽個一回事呢。”
尤氏一哽,隨即探手在司微頭上敲了一記:“小孩子家家的,問那麽多做什麽。”
司微目送著尤氏收拾了東西離開,心下略帶幾分明了。
只是尤氏不願說,司微便也就把這事藏在心裡,萬事順其自然便是。
時間這種東西,說快的時候,眨眼便過了,說慢的時候,一天的時間也能拉得很是漫長。
秦崢半躺在床上,透過軒窗,能嗅到樓下合歡花散發出的甜香,隔著一道屏風,能聽到外頭尤氏和司微說話的聲音。
說的都是些鋪子經營上的事,便是後來話題扯開了,卻也都是些雞毛蒜皮。
秦崢對這些雞毛蒜皮一直沒有什麽耐性,但如今受傷,精神不濟,半躺半坐在床上不能挪動位置,閉著眼睛竟也慢慢跟著他們條理清晰的順了下去。
昏沉間,有微風混合了合歡花的香氣自窗外拂過,那是一種類似於熟透了的蜜桃般的香甜,沁滿了鼻間。
尤氏細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隻手驀然搭在了秦崢的額上。
秦崢眉宇微動,卻沒有睜眼,只聽得司微一聲低語:“還是有些低熱。”
探過了溫度,司微心下略有數,正準備按著許清原的醫囑去煎藥,卻不待他轉過屏風,便聽聞床上一直閉目養神,教人分辨不出醒著還是睡著的人開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