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
很緊張。
他下了車,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小馬。
小馬是不會跟上來的,因為他是司機,沒有義務陪著他進來,紀家也不會讓他進門。
門口站著一個看起來極其嚴肅的中年人,見到他,上前幾步,穿著管家服,向他一點頭:“紀少爺。”
紀眠努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淡定地附和:“嗯。”
中年人沉默寡言,轉過身,紀眠便規規矩矩地跟在他身後。
緊張死了。
他壓根不知道這個NPC管家叫什麽。
他輕輕撇嘴,過度緊張的大腦裡,忽然飄出一個奇妙的想法。
如果、如果厲沉舟在就好了……
思來想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厲沉舟竟是他現在最為熟悉的人,
深吸一口氣,他趕緊忘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穿過長長的走廊,他來到一面門前,踏進客廳,古色古香的設計風格撲面而來,隨之的,是中式風格特有的隆重壓抑。
他心口抓緊,心臟跳得又快又沉。
管家站在門前不動,他自行往前,一抬眼,便見到一旁沙發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穿著盤扣襯衣,此刻正低頭品茶,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眼型狹長銳利,不怒自威。
紀眠社恐之魂馬上就要發作,站在原地呆了兩秒,心如擂鼓,才強撐著上前。
“小眠。”老人微微笑了,“來了?快過來,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紀眠輕聲喚了句“爺爺”,嗓音乾澀,上前,淺淡地揚起笑臉,聲音都有點抖:“沒瘦,您看看。”
“唉,我怎麽瞧著瘦了點?”紀老爺朗聲笑了笑,伸手拍拍紀眠的肩,“一個月沒見,怎麽瞧著跟我生疏了許多?”
紀眠一僵,小臉瞬間白了,他本就皮膚白皙,這會兒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白得誇張,但好在看不太出,隻覺得病氣。
他低頭笑了笑,指甲狂掐掌心,慢慢說:“哪有,只是昨天沒睡好……反應有些遲鈍。”
“昨天沒睡好?”紀老爺像是很關心,“怎麽沒睡好?”
“因為太想您了。”紀眠說,“已經許久沒來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開心的。”
紀老爺哈哈笑起來,像是很受用他的話,厚實的手掌“啪啪!”拍在肩頭。
紀眠被拍得像是要散架,努力微笑:“……”
就衝這手勁再活十年也沒問題。
他不著痕跡地往後站了站,紀老爺說:“別站著了,快坐。午飯在這兒吃,你王叔給你做了一桌好菜。”
王叔是誰,他不知道,僵著臉,點點頭:“好……”
…
紀家老宅平日沒什麽人,紀老爺膝下共有兩子,也都已成家立業,搬出老宅,平日只有他和幾個跟了十幾年的傭人管家在。
紀眠在觀察了一圈人後,暗自松了口氣。
幸好幸好,只有一個紀老爺就夠他難受了。
他努力裝作開心文靜,文靜不怎麽用裝,因為如果不是要裝開心,他現在能直接安靜如雞。
紀老爺極愛說寒暄的話,紀眠的嘴巴都要笑僵了,宛如一個只會點頭的機器人,試圖用夾菜讓紀老爺閉嘴。
求你吃口飯吧,別說了,我害怕。
紀老爺呵呵笑:“還是你這孩子會疼人,小輩中,我還是最鍾意小眠。”
紀眠笑著應下,心中暗自撇嘴。
裝給誰看呢。
真喜歡能把人直接踢到厲沉舟身邊?
冒著這麽大壓力和風險,算是榨乾“紀眠”的最後一點價值。
笑面虎,不是好東西。
還不如厲沉舟呢。
他不自覺地將人與厲沉舟對比,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這兩個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是好人,他是被厲沉舟昨天的溫柔蒙蔽了雙眼,才會這樣比較。
一頓飯菜過半,紀老爺像是鋪墊完成,才緩緩開口:“小眠,你最近也辛苦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紀家能拿下這一個項目,多虧了你的推波助瀾,你也知道,厲家在人工智能領域遙遙領先,我們必須打開市場,擠佔市場份額。”
紀老爺說:“厲沉舟心思縝密,吃了虧,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回去以後,你也要多加留意,讓他更加信任你,才能更好地幫助紀家,對了,你進了利士,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紀眠捏著筷子,輕輕說:“秘書。”
“秘書?”紀老爺眯起眼,“那豈不是文件都會經手於你?”
“不是的。”紀眠低著頭,“我只是助理,許多文件都看不到。”
“哦……”紀老爺友愛地拍了拍他的肩,“還是要繼續努力啊,小眠。”
紀眠乖巧地點頭。
日落西山,天色昏沉,從紀家出來後,他微笑著和管家道別,坐上車,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下來。
累死了。
他撇撇嘴,裝了一天,緊張得後背全是冷汗,與紀老爺周旋,心力交瘁,疲倦極了,此刻隻想好好睡一覺,難受地用腦袋嗑了嗑窗戶。
擰著眉毛癱倒在座椅上,小馬從後視鏡看他,聞言道:“夫人怎麽了?”
想到小馬也算是厲沉舟的眼線之一,他掙扎著坐起來,勉強笑了笑,找了個理由:“吃得有點撐,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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