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他有動作,睡得昏沉的人就發出了一道極其低微的聲音,同時像是在盡力用病中那點微不足道的力量,用後頸壓住了他的手。
“疼……”
溫竹森燒得迷迷糊糊的,隻憑著自己的本能,讓滾燙的後頸無限貼近宮止微涼的掌心。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舒服一點兒。
想起之前加微信、兩人交談的那個時間,溫竹森應該是已經開始在輸液了。
原來……他就是在這種狀態下叮囑自己要早點休息和注意身體的嗎?
鬼使神差地,宮止低聲問了句:“哪裡疼?”
本以為溫竹森是因為燒得意識混沌才說出了那句“疼”,說完了也就算了,宮止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等到了回應。
“咳咳……咳咳咳……”溫竹森又咳嗽了兩聲,答案卻很明確,“咳……這裡。”
他的高熱還沒退,此番說起話來的時候,嗓子也又沙又啞,聽上去甚至有些可憐。
簡單的兩個字,硬是努力了好幾次,才能夠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宮止察覺到他手上有動作,順著望下去。
……是手腕。
明白了他的意思,宮止單手解開西裝扣,彎腰坐在床邊,伸手握住了溫竹森的輸液管。
大概是真的有了點效果,捂熱輸液管沒一會兒,溫竹森睡夢中也微蹙著的眉頭便舒展開來,再次沉入夢鄉。
宮止心頭那抹他自己都不知何故的淺淡憂慮頓時煙消雲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溫竹森闔眼睡覺。
“吱呀——
值班室的門發出輕微的響動。
宮止回過頭。
是掐算著時間的施重進來給溫竹森換藥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廝一定又要開始出言不遜、自取滅亡了。
果然,換完藥之後,施重一眼就瞧見了宮止幫溫竹森握著輸液管的手,忙不迭地嘚瑟起來。
“喲,宮先生雅興啊,”施重從小就喜歡說讓自己的摯友難堪的話,“放著公司事務不處理,在這兒給小溫先生捂輸液管呢,真貼心~”
雖然每次都會被宮止捶到媽都不認,但施重依舊沒臉沒皮。
宮止抬眸瞥了他一眼。
施重瞬間沒了底氣,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而後拿著換下來的輸液瓶,轉身輕手躡腳地離開了值班室。
室內再次恢復到之前的靜謐氛圍。
即便被高燒折磨得頭暈眼花、迷迷糊糊的,溫竹森也還是無法忽略身體各處斷斷續續地傳來的陣陣疼痛。
他不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誰,只知道對方的手臂堅實有力,讓他完全放心將自己的體重盡數放松在他的臂彎中。
……這麽細心,應該是護工吧。
他什麽時候請的護工?
是院方幫他請的嗎?
也不知道談攏的價格是多少……不管了,他太難受了,明天多少錢他照付就是了。
突然,一陣劇痛從溫竹森胸腔中的五髒六腑間席卷而過,急速蔓延了幾秒鍾後,最終將痛感落實在了他的心臟處。
“唔……”溫竹森下意識抿緊嘴唇,不讓自己發出昭示著痛楚的低哼聲。
見情況不對,宮止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隨時準備打給施重,卻聽見溫竹森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麽。
“勞宮……”
別人的感受他不知道,總之對他來說,心慌心悸心絞痛的時候,按勞宮穴是非常管用的,可以很迅速且很大程度上地減緩他的痛苦。
這位護工先生這麽有勁兒,幫他按揉一下勞宮穴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
宮止一愣,不可置信地低聲問道:“……你說什麽?”
溫竹森聽見有人接他的話茬兒,心裡便有了點兒底。
他動作遲緩地抬起輸液的手,一路摸索著找到了宮止的手臂之後,將它拉過來,不由分說地按在了自己另一隻沒有輸液的手上,捏起宮止的兩根手指放在勞宮穴上,輕聲拜托道:“勞宮,別松開手……”
聽清楚了溫竹森的話,宮止頓時呼吸一滯,“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腦海中霎時間翻騰起了無限的可能性,最後,這些被他在電光火石間假設出來的想法通通匯成了一句話——
溫竹森居然喜歡他!
*
溫竹森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輸了液,又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安逸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呼……”溫竹森愜意地松了口氣。
可還沒等他睜開眼睛,就聽見旁邊傳來了一道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
“溫先生醒啦?吃點東西吧。”
溫竹森慌忙睜開眼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臉茫然:“……您好?”
難捱的高熱讓他徹底忘記了自己昨晚的狀態,沒睜開眼睛看周圍情況之前,還當是在家裡的小床上躺著呢。
“我叫施重,六院腫瘤科的醫生,”見溫竹森聽到“腫瘤”兩個字後臉色一變,施重忙擺擺手,安撫他道,“放心,你的病情跟我的科室沒有關系。”
溫竹森半信半疑地抿著嘴唇,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拘謹模樣。
施重笑著問道:“你知道昨天晚上誰把你抱進來的嗎?”
溫竹森環視了一周,試探道:“……護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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