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不算特別大但東西一應俱全,淋浴頭的水也比公共浴室充足,洗得確實更舒服。
他拔掉簪子放在一旁,溫熱的水流從頭頂衝刷下來,洗去疲憊和訓練後的酸軟。
前天陳主任給他打過一通電話說演出非常好,學分的事情應該是穩了。
雖然差得還很多,但繼續努力還是有機會能畢業的。
他話裡提到頌老,問他中秋假期有什麽打算,雖然欲言又止但鬱霈能察覺得出他和這個“外公”的關系一定十分惡劣。
陸潮聽見浴室傳出水聲,後知後覺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讓親媽跟陸煉氣昏頭了,他幹嘛把人帶家裡來洗澡?
他愛去哪兒洗去哪兒洗,愛跟誰脫光就跟誰脫光,關他什麽事?
他還衝自己解扣子,還讓自己給他搓背,想得美。
陸潮靠在沙發上磨牙,腦子裡卻不由自主浮現他在公共浴室洗澡的樣子。
那頭長發估計會濕漉漉地黏在背上,藕似的胳膊又細又白,腰那麽細屁股卻挺翹。
一會兒功夫陸潮就把自己想的血氣上湧,不是,這些gay真的不知道什麽叫避嫌?
他高一那會兒也愛打球,學校宿舍有獨立衛生間但沒有淋浴,洗澡得去公共浴室,他也沒少跟其他男生一起洗澡,但那些人全是糙老爺們,興致來了還會打趣誰更大。
青春期男生對這方面總是比較新奇又有興致,陸潮雖然覺得這行為傻逼,但被人用那種眼神一看自然不能免俗要得意,但大家都是直男,看兩眼比一比也沒問題。
直男之間又不會有任何想法。
他一個gay,他跟男的洗什麽澡?
正想著,屋裡燈陡然滅了,他一抬頭準備去看電閘,猛地聽見浴室裡傳來一聲沉悶響動。
摔倒了?
陸潮走到門口拍門,“小公主?”
裡頭沒有人應聲,寂靜的黑夜中只有他自己的聲音。
陸潮察覺不對勁,用力拍了兩下門,“鬱霈,鬱霈?”
陸潮舔了舔後槽牙,抬腳狠狠一踹,衛生間門鎖當場斷裂。
他推開門在一片漆黑中略微眯細了眼,鬱霈□□蜷縮在牆角,隱約可見白生生的胳膊和肩背。
陸潮站在原地攥近手指,沉吟了幾秒還是走過去,扯了個大毛巾往他身上一罩,“摔著哪兒了?”
鬱霈呼吸又沉又短促,適應了黑夜的陸潮甚至能看出他在發抖,握住他胳膊強行把人轉過來,“腰又受傷了?”
鬱霈沒說話,他又抬手在額頭上摸了摸,“撞到頭了?”
鬱霈嘴唇艱難動了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不、不妨事。”
嗓音破碎而顫抖,活像是極度驚嚇與痛苦中勉強撐出來的,說完艱難地扯著毛巾去蓋身上,結果連抓了兩下都沒使上勁兒。
陸潮也不知道他到底摔哪兒了,感覺他這架勢下一秒就要窒息,索性一伸手連人帶毛巾抱起來。
幾步跨到客廳把人擱在沙發上,“我去給你拿衣服。”
他一轉身,手立刻被抓住。
“別、別走。”冰涼的指尖扣住他的手腕,帶著明顯的顫抖。
陸潮指尖一蜷,片刻後轉過身看他:“不走誰給你拿衣服,不穿了?”
鬱霈指尖一松慢慢收回手,狀態感覺比剛剛好了一些,但呼吸還是斷斷續續,活像條剛從河裡撈上來還不會呼吸的美人魚。
“你是不是怕黑?”陸潮問完,察覺他呼吸一停,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沒等人回答,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扔他懷裡,不經意瞥見浴袍下的腿根,到舌尖的話猝然散了。
“坐一會,我給你拿衣服,一分鍾。”
陸潮進浴室找了衣服回來,拿手機準備打電話問問物業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把衣服穿了,我下去問問……”
話音未落燈亮了。
一室清明亮白如晝。
鬱霈攏著浴巾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濕漉漉的往下滴水,頭髮一縷縷纏在白皙的肩上,一雙眼睛洇得通紅連睫毛都像沾著水汽。
他現在這樣比平時少了幾分淡漠,多了些脆弱,像是冬日河面被敲碎的薄冰,被迫露出冰層之下淋漓的春水。
陸潮嗓子發乾,輕咳了一聲轉過頭說:“我給你找東西來吹頭髮。”
鬱霈克制不住指尖的顫抖,反覆喘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底本能的恐懼。
他不是怕黑,是怕黑暗中無休止的責罵與暴力。
他從有記憶開始,已經數不清在那個漆黑的破房子裡挨過多少毒打,斷水斷糧讓他的意識總是反反覆複,老鼠成精了似的完全不怕他,囂張地跑來咬他的手。
他一開始會咬著牙承受寧死不去做壞事,後來會妥協求饒,再後來就會主動去偷東西借此避免毒打了。
入科七年再到成立天水班成了人人敬仰的鬱大先生,他一直將自己包裹得無堅不摧,能撐起天水班做毫無弱點的班主,即便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也一樣。
他今晚不該答應陸潮來這兒。
陸潮翻箱倒櫃半天完全沒找到吹風筒,這才記起他頭髮短用不上也就根本沒買過這些玩意,隻好找跑腿下單了一個。
鬱霈已經換完衣服了,正在用浴巾擦沙發上的水漬。
他腦海裡忽然蹦出鬱霈清瘦單薄的身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贅肉,嘖,一頓飯吃七個菜,還不如扔水裡至少能聽個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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