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覺察到了祂究竟想要幹什麽,法則忽然翻滾了起來,發出悶雷般的響動想要將祂逼退。
但祂並不在意,只是將手中的小石頭一彈,小石頭就以穿過了法則的重重禁製,進入“卵”中。
隨著小石頭的靈魂融入,“卵”的旁邊也多出了一顆小一點的“卵”。
新生的卵將原本力量分去了一點。而原本的“卵”中所孕育的神明,也由原本序列零降為序列一。
大的“卵”是哥哥,小的則是弟弟。
“滅世之形”一分為二。
它會流落到人間,因本能而偽裝成人類,去看、去觀察、去感受人類的世界。
然後被一個人類的男人教會何為感情,愛欲,不舍,眷戀。
天生的神明不會知道生靈的悲歡喜怒,只會順從本能,毀滅世界。
但現在的祂不會這樣做了。
祂收回手。
時間線上的因果終於完整收束。
折轉的命運得以順暢流淌,通向一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在強迫自己陷入沉睡之前,祂忽然想起,當年宗凜在燃燒生命阻止祂晉升毀滅人類世界的那張盛大夢魘之中,也常常在異種和人類的意識之間掙扎。
每次被異種意識佔據上風的時候,宗凜總會抱頭嘶吼,甚至用骨槍扎進自己異化的掌心,隻為可以換取片刻的清醒。
一開始,祂覺得有趣,在旁邊翹著腿冷眼旁觀,甚至會出手給對方添點新傷。
後來,祂抱著對方,握住他手上淌血的傷痕。他只有毀滅的能力,沒有任何治愈的所長,於是只能彎下腰,對著傷口一點一點的舔舐對方手上的血。
那時候夢魘的力量已經快要散了。
一旦夢魘散去,迎接宗凜的就是靈魂燃盡後迅速枯竭的死亡。
時間會很短很短,大概只有……幾個月。
而他將繼續未完的晉升,成為序列零,所謂無所不能的……神明。
宗凜作為人類清醒的時間,其實比他作為異種瘋狂的時間要長。
但是,瘋狂的時間其實也並不需要太長,就足以讓一個序列一的異種,親手毀滅自己所守護的城市。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的話,我絕對不會失控墮化,讓城市悲劇重演,使一切走入終局,孑然無存地來到你面前。”
“我們可以相遇在更好的時候。我能有更多的時間,一點點教你,更多的東西。”
宗凜用深紅的瞳孔靜靜地凝望著他。
靈魂的枯竭讓他身上的生命氣息迅速衰微,胸膛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麽炙熱和溫暖。
可是為什麽,祂還是會感覺到留戀?
這最後的幾個月。他們在寂寞荒蕪的神殿中相擁。
旁邊,偶爾只會有一顆小石頭會發出一點點活潑的聲音。
小石頭喜歡稱呼宗凜為“傻大個”。
是啊,怎麽不傻呢,明明燃盡靈魂展開夢魘就是為了將祂殺死,現在不但放棄了在夢魘中殺祂的機會,居然還跟著祂回到了虛空另一端這座破敗的神殿。
這神殿,曾是這個被毀滅世界的異種們為祂所修建。祂知道那些異種只是為了活著,得到祂賜下的晶核,在毀滅到來之前,苟延殘喘到更多的時間。
只是最後一切都會成為骸骨。
作為騎士,毀滅之後的骸骨上會開出晶瑩的、血紅的花,證明著它們曾經來過。
但也僅此而已了。
宗凜喜歡站在花開得最密的那片廢墟裡,仰頭看神殿頂端的月亮。
兩個世界的月亮,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怎麽,你也想要成為我的騎士嗎?”
祂看著對方的背影,曾經開玩笑地道。
宗凜就回身把他牽進了懷裡。
他赤裸著上身,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飄飛,冷峻的臉低頭看他。
“騎士可以這樣抱你?”宗凜問。
“不可以。”祂說,“這是僭越。”
然後,他們擁抱在花叢深處。就像是在夢魘中曾無數次幕天席地一樣。視野中是飄飛的晶瑩磷粉。大而圓的月亮。兩個異種。瀕死的糾纏。僭越。瘋狂。
宗凜確實教會了他很多東西。
只是從未對他直言說過“愛”這個字。
他們地開始是戰鬥中一場意外的擦槍走火,後來,或許是因為寂寞而相依。
“小訣。如果你是人類的話,該多好?”
“……如果時間真的能夠重來的話。該多好。”
瘋狂漸歇,男人握著他的肩,垂下頭,似乎壓抑著什麽,低啞地說著。
而那時候,祂抬手撫摸著對方的臉,吻過他的眼睛。
“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話。”
祂靠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那麽,賜爾成全。”
.
“——賜爾成全。”
記憶裡,沈訣的聲音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宗凜驟然睜開了眼。
已經完成了完美融合晉升的“靈魂”序列的異能如同狂潮浪湧,正在他的身邊飄蕩起伏著。他看向周圍的世界。
天邊流雲變幻,山巒起伏,一層金光籠罩著天地,太陽高懸。
目之所至,不再有迷霧的侵佔,也不再有毀滅力量的籠罩。
這是一個全新的、充滿希望的世界。
身為序列一異種時候的記憶,和當前世界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之中不斷交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