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已有了牽絆。他要想的不僅僅只有自己, 還有他的愛人。
宗凜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如果我沒能回來, 你就繼續待在這裡,不要出門,也不要理會其他人說的話;如果祝無憂不得不將你送出城,你就去我們之前待過的前哨站,‘曙光’的隊員會趕來保護你;如果異種將你抓了回去,那麽……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其他一切,可以先暫時妥協。”
他實在很少會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
他擔心一旦事情出現問題,沈訣會衝動來找他,或者想不開做什麽傻事。可惜言語木訥,只能事無巨細,為沈訣安排好之後的事。
他的愛人,像隻性子慵懶的貓,雖然偶爾會用爪子撓人,但總是很聽他的話。
但這一次,沈訣只是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然後一字一頓道:“你不會死。”
他的唇上還殘余著剛才親吻之後的殷紅,然而線條優美的臉被月光照耀,流淌著一種近乎神性的輝光。
宗凜怔了怔,隨即靠近過去,用額頭碰了碰沈訣額頭,低聲道。
“嗯。我不會死。我很快就會回來。”
沈訣蹭了蹭他的額頭,道:“要快一點。”
宗凜的聲音微啞,將他整個抱進懷裡,摸著的他背脊,像是拍貓一樣安撫,道:“會的。”
沈訣靠著他的胸膛,感受對方熟悉的氣息和溫度將他圍繞。
他想起了,宗凜序列一時候的形態。
那大概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初見。
他從漫長的沉睡中睜開眼,看到了硝煙、火焰與屍骸鋪滿的世界。
漫天的血色線條構建成晃動的視野。屬於人類的最後一盞燈也已熄滅了。
不——或許還沒有。
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樹,矗立在世界的盡頭。那棵樹龐然升起,直上高空,而厚實如雲的樹冠之上,竟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城池。
城池裡面有一些正在活動的小小生靈。他認得這些柔弱的生靈。是人類。
高大的樹乾隔絕了絕大部分異種的侵擾。更何況,一個絕強的守護者正坐在樹下沉睡。
那是一個序列一的異種。
一抹純粹的白色闖進了他的世界。
人類和異種,在他眼中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他對吞噬這些東西沒有興趣。
更確切的說,出於幼年期一段經歷,萬事萬物之中,他唯一沒有吞噬過的東西,就是人類。
可是這點純粹的白色,在他滿是血紅的世界裡,卻十分地顯眼,讓他無法忽略。
他忍不住靠近了過去,想看更清楚一些。
只是他一靠近,那守護者就醒來了,睜開了眼睛。
骨質的面具完全覆蓋了守護者的臉龐,蒼白的長發在身後搖曳。對方的眼睛是紅色的,比鮮血更深,也更豔,像有冰冷的火焰在流淌。
龐然的骨翼鋪天蓋地展開,蒼白的長槍遙指向他。
白色……會很好吃嗎?
他遲疑地想。
這麽漂亮的白色,吃掉,好像會有點可惜。
他又想。
在他想來想去的時候,他的身體被長槍穿透了。
……啊。
他的軀殼龐然巨大,虛幻無形,此刻被刺穿的,是軀殼裡用以活動的有型部分,也是軀殼的核心。
雖然有型,但本質仍是虛幻之物,穿透並不能夠造成切實的傷勢。他也沒怎麽注意。
對方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卻藉此為機,驟然燃燒起自己的靈魂力量,用身體將他困住。
幾乎突破序列一的力量與他無限靠近,他一時竟然不能掙開。
巨大的骨翼扇動,穿過天際的空隙,進入虛空,往遠離這個世界的方向極速掠去。
他被緊擁著,周圍混亂的虛空湧動。
自從他進入成長期顯出本體之後,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地靠近他。
被冒犯的感覺升起的同時,對方身軀的溫度同時傳入他的身體。
他感受到了……溫暖。
那是他從幼年期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
……
沈訣靠在宗凜懷中。宗凜抱著他。
兩個人沒有說話。但有些東西,其實不需要言語,就足以涓流不息地在身體的心跳脈搏之中傳遞。
直到宗凜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道:“宗隊,這次行動的人員已經集結完畢。”
“後勤部發來通知,十分鍾後,飛機即將起飛,請盡快就位。”
.
城市停機坪。
十幾架巨大的戰鬥機已經準備完畢,停在跑道上。
“C基地受到異種聯合襲擊,防線已經快要堅持不住。我們這一次的目標,是前往支援,擊退異種。”
宗凜一身黑色作戰服,快步走在通往1號戰機的路上。
救援C基地是城市做出的決定。J基地已經滅亡,C基地就在城市的東南方不遠,防線一旦被異種攻破,那麽跨海而來的異種就能夠長驅直入。
而最重要的是,那隻“靈魂”序列二的異種本體,經過祝無憂的預測,此刻也在那裡。
這件事只有他一人和其他幾個城市高層知道。那隻“靈魂”序列異種極其擅長精神控制,滲透已經到達了城市內部的各個層面。甚至“曙光”內部的隊員齊俢昀也被感染控制,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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