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沒有反應,始終木著一張臉,想了一想,居然甘願折腰,跪在了我面前。
雨絲無情地打在他微抖的肩背上,他胸前的血也被水衝成了淡粉色,他濕著眼眶,如同一隻喪家野犬,一遍又一遍地,祈求我的原諒。
3、
我先是一愣,旋而便反應過來,許桑衡應是還在燒著。
他如果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曾對著他一個向來看不起的人下跪,不知又會做何感想。
“妙妙,原諒我。”
許桑衡仰頭看我。
心高氣傲的他,今時今日竟然會舍卻傲骨,卑微而脆弱地跪在我面前,“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被妒恨衝昏了頭腦…你原諒我這一次,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我心中冷笑。
他讓我原諒他。
我原諒什麽呢?是他聯合杜聽寒橫刀奪愛,設計陷害烏朔?是他不顧及我的意願強辱於我?還是他前世謀取我的性命,害我一朝慘死?
這些事,又有哪一件值得我去原諒呢?
“許桑衡。”
我閉了閉眼,任憑熱淚滾湧而出,再睜眼時,卻恢復了平靜,我俯身,手指輕滑過許桑衡濕透的臉頰。
許桑衡顫栗了一下,抬眼期盼地望向我。
旋即,我卻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掌,一字一頓地對他道,“許桑衡,我告訴你,烏朔比你好百倍!他喜愛我,疼惜我,我會去尋他,然後跟他一起去北狄,永永遠遠地離開你!”
“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被愛!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你縱是跪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4、
我扔下這些狠話,就轉身躲回山洞。
胸口酸脹得快要爆開,我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落淚。
我哭了好久,將前世和今世的很多事都在腦中反反覆複地過了一遍,直到想得頭疼,才倉促地抹了把眼淚,模糊地向洞口看了一眼。
許桑衡依舊跪在雨中,腰挺若松,巋然不動。
這算什麽?苦肉計嗎?
他憑什麽,憑什麽在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之後,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強迫我的原諒?他是不是篤定我會心軟?他是不是篤定我狠話說了再多,只要他求一求,哄一哄,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傻乎乎地同他和好?
我摁住心口,踉踉蹌蹌地起身跑出去,我拔下頭上的木簪,將尖頭的那一端抵在許桑衡的心口。
這木簪,還是許桑衡當初做給我的。
我今日便用這木簪取了他的性命,他只有死了,我才能解了心頭之恨!
許桑衡垂著腦袋。
即使我用木簪抵住他,他也毫無反應,只有唇瓣依舊在一開一合。
我湊近他,才發現,許桑衡跪在雨中的這段時間,居然一直在說話。
“我就快要及冠了。”
我聽到許桑衡低聲說著話,他神情癡懈,呆愣地望向地面,“所以父王…求你成全我…”
我聽不清許桑衡在說什麽。
也不想聽清。
我只知道,我現在,要殺了他。
我抖手,將木簪更刺入了些許。
木簪沒入皮肉,發出悶響。
許桑衡胸前本就有傷,此番被簪頭劃開傷口後,大滴大滴的血濺在木簪上,我看得頭暈目眩,不敢再繼續了,下意識地拔出木簪。
“唔…”
許桑衡終於不再說話,他痛哼一聲,直直側倒在地,一動不再動。
我半捂住眼,蹲在雨中,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可就在這時,遠遠地,竟傳來了馬蹄聲和依稀的火光。
我停下動作,向前張望。
竟是有大隊的人馬向山洞的方向過來了。
5、
來人是皇上的親衛,禦林軍。
我想到此前皇上下令要梅若笙將我帶去武德司關押之事,心下一凜,攥緊木簪,往山洞後退去。
幾個禦林軍拔劍攔住了我的去路。
“做什麽,都放下劍!”
為首的這人,一身盔甲打扮,他衝我抱拳道,“許公子,你受苦了,屬下現在就帶你回宮。”
“回…回宮,什麽意思?”
這轉變實在突然,我有點反應不及。
“是這樣的。”
軍衛長命人取了蓑衣給我穿上,對我解釋道,“四殿下自前夜七夕看到你被人帶走後,就突發急病,臥床不起,也不肯再按照約定時間迎娶孔嬡,陛下…陛下他實在沒有辦法,隻好派人四處搜尋你的下落,我等找了整整兩日兩夜才循著馬蹄和血跡尋到這裡,陛下說,無論如何,都要請你進宮一趟,替他…勸勸四殿下。陛下還說,此事結束之後,便封你為燕王世子,送你出京回家。”
“好,我跟你們回宮。”
既是皇上下令,我也沒辦法拒絕,便應了他,又轉頭看了眼依舊躺在地上的許桑衡。
一個兵士上前查看了片刻,便稟告道,“還有氣。”
軍衛長點頭,“一並帶回去!”
6、
甫剛一回宮,我就被人帶下去沐浴更衣,我身上的傷也被仔細處理了一番。
其實我傷的並不嚴重,只有些皮外傷罷了,隻身後那處讓人難以啟齒,我躲在盥洗殿中,叉著腿,擠了軟膏細細塗抹。
“公子,若是好了,我們就趕緊去見四殿下罷,別耽擱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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