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那人身影紋絲不動,一直駕車前行。
對我的話也充耳不聞。
我又軟聲求了一會兒,可自始至終他都無動於衷。
我有些喪氣地窩回車廂,可這時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我一直嘶氣。
馬車倏而一頓。
緊接著,就有個水壺從外面拋了進來。
我愕然地拿起水壺,默默倒出些水清洗了傷口,又掏出兜裡的信看了片刻收好,想自己若真就這麽死了,許桑衡該怎麽辦?
明明…明明都已經有法子為他解毒了啊…
難道我要一直帶著這份愧疚同他共赴黃泉嗎?
我心裡實在難過,竟就沒忍住哭了出來,哭了會兒後又不想坐以待斃,便抽泣著用力拍打車廂,“你快給我停車!停車!”
我劇烈的動作讓馬車猛地晃動起來。
這駕車的人好像沒什麽力氣控制住晃動的馬車,很快,馬車便當真停了。
我眼睜睜地看到那駕車人手提尖刀,掀開車簾,向車廂裡的我一步步走來。
“你,你這個助紂為虐的混蛋!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拿了刀,便隻道他應是要來殺我了,嚇得破口大罵,“你要殺便殺!我就算是死了,也會變成鬼找你復仇的!”
我心中一橫,閉上眼,索性將脖子伸了出去。
9、
我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因為下一刻,我竟就落入了一個濕淋淋的懷抱。
我脊背僵直,難以置信地將目光移向了這人的臉。
許桑衡似已經耗盡了力氣,他抖著手,將我擁住,喚我妙妙。
輕到幾乎只剩氣音,“別怕,別怕,妙妙,我來了,你不會死了。”
第118章 生死共(三)
10、
許桑衡身上的衣服全然都被浸濕了。
我摸了摸,手心裡全是腥臭的粘稠液體。
他受傷了,正在流血,血滴在他清雋的面容上,而他喘息的聲音,也一聲接著一聲,像破敗的風箱。
且他的身體又在不住痙攣,我一看便知他此時應是又吃了那種禁藥,以此來控制毒發。
許桑衡,他明明身中著寒毒啊…
他是何時從千裡之外來到了上京,又是何時打跑了那幫綁架我的黑衣暗衛?
無數疑問在我心頭盤桓不去。
我剛想開口問問這是怎麽一回事,許桑衡卻忽然悶哼一聲,像是再也撐不住了,腦袋無力地歪在我的肩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驚呼出聲。
猛地拽開車簾,借著並不明亮的夜色看到許桑衡現在臉色慘白,形容慘淡,唇瓣還沾著斑駁好多斑駁血跡。
“許桑衡!”
我喚著他,“你別死,別死啊!”
我摟住許桑衡爬出車廂,拽住駕車用的馬繩,這個時候,卻又偏偏聽到了追兵的馬蹄聲以及於同嵐的咒罵聲。
“該死!險些就中計了!”
“來人,給我追!”
“不管救你的人是誰,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馬蹄漸次逼近,我咬牙,策馬急衝過一條彎道,將人遠遠甩開,可是,懷裡的許桑衡氣息卻愈發微弱。
我幾乎要落下淚了。
方才若非是我一直撞車,許桑衡說不定已經帶我衝出重圍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連累許桑衡。
總是辜負他對我的一片真意。
我一邊駕車,一邊抖著手,從兜裡掏出那瓶一直被我藏好了的藥瓶,倒出一顆咬在口中,閉了閉眼,貼上了許桑衡的唇。
許桑衡的唇依舊冰冰涼涼。
隻我的淚滴上去,好像溫熱了些許,我撬開他的唇,想用舌將藥丸送進他的口中。
濃鬱的苦藥味根本就蓋不住許桑衡周身濃烈的血腥味,我強忍住難受,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給他喂藥。
“阿衡…你撐住…”
許桑衡已經失去了知覺,藥丸根本吞咽不下,我情急之下,便這樣喚他,不知他是不是聽見了,竟開始主動配合我,纏住我的舌同我親吻。
我心中微顫,趕緊趁這一吻將藥丸送進。
前方乃是崇山絕路。
後方則是欲要取我性命的追兵。
而我此刻卻同許桑衡在這樣的孤寒月夜,一輛疾馳的小馬車上,相擁親吻,久違溫存。
11、
許桑衡吞下藥後,並未能完全清醒。
他仍虛弱地靠在我的肩窩,雙目半闔。
我回頭張望一眼,火光漸次逼近,我幾乎能看到於同嵐等人的身影。
我眸光輕動,動手解開自己的腰帶,要將許桑衡綁在車駕的橫梁上。
不知是我動作太大,還是藥效起了作用,許桑衡的氣息慢慢平緩了些,他也終於睜開了眼,定定望向我。
我知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滿身血痕,眼上臉上還全是未乾涸的淚跡,定是很醜很醜,可許桑衡偏就那般目不轉睛地看我,仿若我便是這世間最寶貴之物,倒映下來的月色盛在他的眸裡,漾開碎光,依戀繾綣。
可我不敢再看。
我加快了手下的動作。
卻在拉過繩扣想要系好時,被許桑衡抓起了另一頭,“妙妙,你系反了。”
許桑衡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極是寵溺無奈的笑容,若非他現在模樣淒慘,渾身都是傷,我必是會被他的這個笑容狠狠蠱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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