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喚住他,“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方才我不小心弄髒了你的婚袍,實在抱歉,還望殿下趕緊差人過來補救。”
“莫要誤了娶妃吉時。”
2、
容望依舊緊握著那塊白玉,他的指關節極是用力,幾乎快要將玉捏碎,偏那玉上頭有一道摔痕,容望的皮肉嵌在那痕印上,竟落下幾點斑駁的血滴。
“許清妙。”
容望重重咳了幾聲。
他年紀輕輕,如今卻常生病,“我們之間,真的,再無可能了嗎?”
容望扯開嘴角,眼角卻禁不住地滑下熱淚,“我知道自己從前做錯了很多事,讓你難過,可是…我現在真心想要彌補啊,為什麽你那麽狠心,都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若殿下當真喜歡我,就不該讓我做什麽被千夫所指的太子妃,而是…放棄太子之位,同我一道離開皇宮,如此,殿下願意嗎?”
容望的哭讓我實在心煩,於是,我故意這樣問他。
我知道容望不可能答應。
果然,容望搖著頭,對我說道,“妙妙,你根本就不懂,我還有母妃,還有父皇,我不可能違抗他們的命令,而且我若不留下來當這個太子,你以為你還能安安穩穩做你的這個北燕世子嗎?我全都是為了你啊!”
我抿著唇,不再說話。
立場不同,我無法指責容望做出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但至少,我可以,不再選擇他。
“罷了,你把這塊玉收下,這塊玉本來就是我贈給你的。”
容望大概也知,終究要和我走向不同的路,遂將手中的白玉重新遞到我面前。
“你收下,我就派人送你出宮。”
我沒有接。
雖說這只是一塊玉,但我年少時對容望的情起,便就是從這塊玉開始的,後來,又同許桑衡之間因這玉生出百般波折。
我既已決定不要再同容望有何糾葛,收下也實是無益。
“你連這最後的一點點要求都不願意滿足我?”
容望雙目發紅,“收下!妙妙!”
“殿下,你不要再強求了!”
容望見我不收,竟大力地抓住我的手,硬要將那玉往我手裡塞。
我不喜他這般強迫於我,就掙扎著抵抗,兩相爭執之下,這塊玉從他手中掉落,重重砸向地面。
在一聲清脆響音之後,本就有了裂痕的玉,徹底被摔成了碎片。
容望猛地止住動作,他怔怔蹲下身子,目光有些發癡似的,落在那些碎玉上,口中還喃喃念叨著什麽我聽不清的話。
“殿…殿下?”
我也有點兒發懵,但反應過來後,又很害怕容望會做出何出格之事,便趁他失神,試探性地道,“我…先行告退了。”
3、
我跑出東宮的時候,並沒有人攔我,幾乎是在我前腳踏出東宮宮殿的一瞬,宮人們後腳便就衝進了容望的殿中。
也是,今日畢竟是太子大婚。
這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天剛黑下來,宮道上能瞧見許多明晃晃的朱色喜燈,以及穿梭不絕的宮人,應是在忙著籌備婚宴。
我不清楚宮裡大婚的儀製規格,但想來應該是極隆重的,加之今夜有很多外臣,包括北狄的使臣,都受邀參赴太子婚宴,宮中雜人不少,因此我一路疾行,也未受到阻攔。
隻我對宮裡的道路實在是不算熟悉。
我此前在宮中時,大多都待在蘭華苑中,出去也自有轎輦馬車,鮮少會自己走路,但今夜我是從東宮裡逃出來的,百吉也尋不到了,只能憑著僅有的記憶朝著宮門邁步行去。
可是,走著走著,我發現自己竟然走錯了路,誤打誤撞地走到了宮中用來籌備太子和太子妃婚宴的摘星樓那邊了,因為我越走就越能聽到嘈雜的人聲和觥籌舉杯的聲音。
前方還隱隱傳來了光亮,人影也多了不少。
我隻好轉身,朝著相反方向的另一條小道跑去,事至今時,我可不想再摻和容望的婚宴了。
這條小路倒是沒有什麽人了,兩邊都是高大的宮牆,將路道擠得十分逼仄。
我加快腳步,穿過小路後,面前豁然開闊,出現了一汪偌大的湖面。
我認得這湖水,應是芳菲苑中的,從這裡沿著湖道再往前走上一段距離,就能到達最近的宮門了。
我松了口氣,開始沿湖向前走,湖中水聲潺潺,苑林中的三兩宮燈投下斑駁的亮點,隨著水波輕輕晃動,明若月光,讓我安心不少。
然而,就在我轉過一條彎路之後,竟借著這水面中光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長身立於湖畔。
是梅若笙!
他不是應該受邀去參加容望的婚宴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看他。
梅若笙依舊一動不動,正對著湖面。
他頎長的身影宛若一尊黑夜當中的雕塑。
他這是在做什麽?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緩緩朝他走去。
聽到腳步聲後,梅若笙周身一震,他向前跨了一步,難道是想要投湖?!
“梅…梅大人?”
梅若笙聽到我的聲音,反應更加激烈,他依舊沒有回頭,但身子卻抖若篩糠。
我走得愈近了些,這才看到,他的手竟然緊緊地掐在一處,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痛苦。
“你,你沒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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