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星宿愣著沒說話。
邊上有個中年人忍不住道:“要找純血的話,上界仙古族裡隨便哪個都比她適合當族長夫人吧。”
老人搖搖頭走了。
絡迦不知道有人惦記著她,回到祖宅,有侍者正招呼孩子們排隊,她一出現,問清了身份後,就被拉到前面,巧合的是,明珠就在她隔壁隊的後兩個位置,離得還挺近。
不知道為什麽,絡迦只要見到明珠總會下意識去關注,明明說不上熟悉的人,哪怕萬千人裡,一眼望去就能知道認出對方,絡迦曾以為這是明珠親和天賦的原因,但隨著法則境界增長,多了點別的想法。
關注明珠,不是因為對方親和力高,而是因為兩人的法則波動有些相似,不是屬性也不是強度等,僅僅是氣息波動,隔得近了,這種相似越來越明顯,仿佛冥冥中有一雙手在給她們做同調,不過絡迦的氣息波動穩如泰山,而明珠的正逐漸向她偏移。
今年的人族祭祖只是小祭,比不得珈藍界慶時聲勢浩大,參與的人也只有界慶時的零頭,但場面非常肅穆,除了蒼涼荒莽的祭樂聲,獻祭的人群走過,連腳步和衣袂環佩碰撞聲也杳然無音。
紅色的地毯飛躍長空延伸進祖地,數百星裡的距離,卻只需要祭祖的人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不管步伐大小,三歲小兒與三丈大漢都一樣。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走完,第一人便到了祖地高聳入雲的巨大石碑之前,最後一人則恰恰剛好越過祖地的牌坊。
絡迦等三百名人族童子手捧祭器,位置靠前,到了後分開站立石碑兩側。
整個過程,除了腦子是自己的,手腳都像被禦使的傀儡一般自己活動,連表情也不受自己控制。
絡迦一開始還有些驚慌,看大家都一樣,前面甚至還站著羅姓的人族嫡系小殿下,排隊時還滿地打滾,正式開始後又走的方方正正,顯然也是被控制的一員,漸漸便放松下來。
祭祖過程跟絡迦知道的不同,非常難熬,不止是精神上。
族長在上面念著祭文,天地便開始暗下來,然後暴雨傾盆。
雨水極冷,能透過防護侵入骨子裡,腳下的積水很快增高,從漫過腳面,淹過雙膝,超過腰間,越過肩膀,直至整個人都陷入了水中。
身體仍一動不能動,雖不會窒息,但寒冷已經侵入肺腑,整個人如同化作冰塊。
當整個祖地被水淹沒,所有人都如同水底僵屍,維持著捧祭品的姿勢不動,族長仍在水底念著祭文,祭樂聲仿佛從天外傳來。
“當……”
祭樂中響起悠長的鍾聲,族長暫時歇了口氣,帶領眾人一齊在水中朝石碑行禮。
一拜,二拜,三拜。
所有人的動作都一樣,仿佛使用的複製模板。
一拜時,冰水退到了肩膀。
二拜時,冰水降低到腰間。
三拜之後,所有積水瞬間消失,黑暗消失,天地恢復光明。
如不是寒冷的感覺記憶尤新,好似剛才的暴雨是錯覺。
水淹寒冷只是開始,族長又開始念無障礙智能交流器也翻譯不出來的長長祭文,天地越來越亮,從風和日麗的四五月來到了豔陽高照的七八月,頭頂仿佛有太陽降落,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地面從白熾發亮轉變成暗紅的岩漿隻用了幾個彈指。
“蹭”
第一縷火焰亮起,緊接著是無數火焰冒出,祖地化為了火海。
經歷嚴寒水淹之後,又來了酷熱火燒。
絡迦努力靜心凝神,熱浪一波一波襲來,如同變成火爐中的金石,將要融化,耳邊仿佛能聽見皮肉“滋滋”燒焦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絡迦懷疑自己快火化出舍利子,那能震醒靈魂的鍾聲終於又響起,又是三拜。
一拜火焰消失,二拜岩漿不見,三拜天地歸於正常。
體內炙熱感尚存,身體仿佛輕了二兩,冰肌玉骨似有提升,靈力運轉的更流暢了。
族長歇了口氣,繼續念祭文,第三種災難來襲。
繼水淹寒冷和火燒酷熱之後,第三災難出現得悄無聲息,做好準備等待,過了幾分鍾天地都毫無變化,身體都等得發麻,連精神都麻了。
絡迦等啊等,整個人化成了石頭。
所有人都化作了石頭,就像那靜靜聳立的石碑一樣,沒有光滑流轉,毫無生機波動,除了族長的聲音伴隨著祭樂在回響,整個祖地宛如一片死地。
短短的十分鍾,宛如幾百上千年。
絡迦無知無覺,直到悠長的聲音敲碎厚厚的殼,將她從黑暗寂靜中拉出,僵硬著身軀朝石碑行禮。
一拜麻木漸消,二拜意識清醒,三拜體內生機活力更甚從前。
記憶中,仿佛化作石頭過了千百年,那種麻木無知任由風吹雨打鑿銼雕琢打磨毫無反應的感覺令人畏懼。
族長的祭文仍在繼續,絡迦以為自己能坦然面對第四種災難,但癢癢的感覺升起時,她才知道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先是肌膚表面如同爬了無數螞蟻和毛蟲,偏偏不能動不能撓,越忍越癢,甚至想扒-光了頭髮再給自己撕掉一層皮。
癢癢開始深入,從血肉侵入骨髓。
絡迦恨不得將自己扔進磨盤裡,磨成粉,然後直接撒海裡,那樣應該就不會癢了。
這時候,麻木是如此的溫柔,令人無比懷念。
煎熬之中, 鍾聲如救世主一般從天而降,隨著三拜過去,靈力歡場的流淌全身,衝刷走殘存的癢感,經脈更加開闊。
族長的祭文似乎念不完,第五中災難是風。
像刀子一樣犀利的風,呼呼的刮呀刮,身體如同釘在地上,怎麽刮也不會搖晃,連衣服都靜靜的垂著,仿佛那狂風只是錯覺。
不管真實虛幻,風刮在身上的痛感是真的,一道道風刃刮來,先是皮膚,再是血肉,然後痛入骨髓。
千刀萬剮是什麽感覺絡迦算是領教到了,那把自己磨成粉的感覺也真個親身體會到。
想要尖叫,想要哀嚎,想要滿地打滾。
身-體已經千-瘡-百孔,渾-身-血-肉-模-糊,偏偏腳下的地面身上的衣服乾乾淨淨一絲血印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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