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瓦蘭提斯並不平靜,丹妮剛洗完澡,準備下樓吃點夜宵,縛影士便帶著一隊虎袍軍在樓道截住了她。
縛影士手中還提著一個褐色牛皮箱子。
她把丹妮拉到一邊,面色凝重解釋道:“龍蛋丟了,梅葛亞家族的瓦雷利亞鋼鎧也不見了。”
“我沒偷。”丹妮嚷道。
理直氣壯,聲音洪亮,好似真與她無關一般。
縛影士忽略了某人的欲蓋彌彰,點點頭道:“我知道,是龍之母。她不僅搶走龍蛋和馬拉喬的屍體,還連續打劫了另外15家通天塔,隻瓦雷利亞鋼劍便丟失了12柄,書籍、古玩也略有損失。”
我早就知道了,正因為知道今晚大獲豐收,她才激動得睡不著覺,要下樓喝點小酒樂呵樂呵。
若非東西太多,大黑後背上實在沒地方放了,白騎士還準備再接再厲,畢竟黑牆內一共有22座黑塔呢!
擁有黑塔的家族都是瓦雷利亞大貴族後裔,自然不缺一柄、兩柄瓦雷利亞鋼劍。
或者說,黑牆內,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有瓦雷利亞鋼劍。
只不過有人並非武將,把武器放置在黑塔,束之高閣,有人精熟武技,族劍隨身攜帶。
可這種好事有且只有一次,明晚再過去,迎接黑龍的便是密集弓箭和攻城弩炮了。
而且即便強攻拿下黑塔,裡面也空空洞洞,比窮鬼家的糧倉還乾淨。
“所以呢?”丹妮問道。
“多法斯執政官認為龍之母可能變化身份,躲在瓦蘭提斯,甚至就在人流最密集的商人之屋。
所以五千虎袍軍已經封鎖了這片街區,專門搜查故意改變形貌的銀發紫眼女人。”縛影士道。
我去,這麽聰明,全被你們猜中了。
不過丹妮依舊淡定非常,因為她進入瓦蘭提斯前便做好最壞打算,就連白天逛街時,也有大黑在雲層中盤旋。
此時,大黑便在屋頂五百米高空,事有不協,龍炎便要落下來了。
而且丹妮有“在場證明”,世界上所有人都明白一條真理:巨龍有智慧,但智力有限,如果想讓它們做些精細活,比如火燒通天塔什麽的,要麽有馭者,要麽如投彈那樣,提前訓練個把月。
可搶奪馬拉喬的屍體和龍蛋,完全屬於臨場反應,無法提前訓練。
就像你突然對龍說“去街頭老王家幫我買包煙”,它們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遙控巨龍,對瓦雷利亞人也是難以想象的事。
所以,縛影士與黑牆內所有人一樣,都萬分確定一件事:丹妮莉絲當時一定在龍背上。
死鬼執政官奈西索之前甚至信誓旦旦表示,他親眼瞥見黑龍後背上的惡龍之母。
而且白騎士也不是白蓮花,在大黑的幫助下,搶劫過程壓根沒留活口。
“你看。”縛影士從虎袍軍中抽出一卷羊皮紙,拉開遞到丹妮身前。
上面有一副彩繪人物畫像,一位嬌俏少女,銀發紫眸,小巧的心形臉蛋,五官精美,眼神凌厲,單馬尾垂在左胸前,還有一身米黃色連衣裙。
“咦,這是丹妮莉絲?完全沒有鬥大的腦袋,十尺身高、十尺腰圍嘛,反而與我有點像呢!”丹妮驚喜道。
除了眼神夠狠,五官沒抓住特色,或者說,畫師本人並沒親眼見過丹妮,這是根據其他人語言描述,臨時繪製的簡略圖。
就像霓虹動漫中的男主角,都一張“桐人臉”,遮住髮型,換身一樣的衣服,幾乎無法分清誰是誰。
“嗯,與很多瓦蘭提斯少女都很像,”縛影士把羊皮卷還給虎袍軍小隊長,語氣隨意地說,“聽說隻黑牆內,
便發現了三百個疑似丹妮莉絲的貴族少女。無論是搶劫寶物,還是為了給瓦蘭提斯人一個教訓,龍之母都已達成目的,肯定早就離開了。
所謂搜查,不過給今晚死去的貴族的家人一個交代,畢竟死的人的確有點多。”
“那你找我幹什麽?”丹妮疑惑道。
縛影士揮揮手,對虎袍軍說:“你們下去等著。“
等護衛離開,她才說道:“我過來問你一聲,要不要加入孵龍法師團。”
“這麽晚了,不能明天再問嗎?而且龍蛋都丟了,還孵什麽龍呀!不如大家散夥,另尋其它大項目。”
縛影士晃了晃手中皮箱,解釋道:“半年前,我手持馬拉喬書寫的邀請函,去科霍爾把科比特大祭司帶到瓦蘭提斯。
現在他慘死在龍炎中,連屍體都沒找到。
於情於理,我都得親自去一趟黑山羊教會,向主教大人解釋此事。
當然,更重要的卻是再找一名大祭司來取代科比特的位置。
正好,今夜凌晨時,有一艘名為‘夏日之星’號的河船北上科霍爾,很趕時間。
至於龍蛋.....
唉,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那一顆龍蛋,艾裡奧斯向我承諾,會在短期內再尋找至少一枚龍蛋。”
“艾裡奧斯·奇赫達,那個虎黨候選人?你又傍上他了?”丹妮面色怪異。
下午在西城河岸,她遇到的第一批拉票隊伍,便是艾裡奧斯兒子帶領的競選團隊。
縛影士既不生氣也不尷尬,點點頭道:“他主動找上我的,艾裡奧斯也是一名貴人,我沒理由拒絕他。”
“我看他兒子都二十好幾了。”丹妮嘴角抽搐道。
“能用就行。”塔姆淡淡道。
“好吧,你高興就好。”
“那你到底要不要加入孵龍法師團?如果加入,就立馬收拾行李,隨我去碼頭,一路上我會親自幫你轉職成縛影士。”
“說實話,我有點怕了,死了那麽多人......”丹妮面露驚懼之色,遲疑著道:“而且有了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可能每次都躲過去。風險太大,收益完全看不到,不劃算啊!”
“這樣啊......”縛影士點點頭,蹲下身子,打開皮箱,從中取出一根金絲紅木匣子,半米長、手腕粗,正方形。
她把匣子遞給丹妮,說道:“裡面有一根玻璃蠟燭,存儲了一門冥想術,你拿去試試。”
“塔姆,你真是太貼心了。”丹妮感動地說。
“不用激動,只是一門三級冥想術,今晚你也算救了我一命。”縛影士擺擺手道。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丹妮腆著臉道:“要不,把你的一級冥想術教給我?”
塔姆青色眸子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輕歎道:“我也修行這門冥想術,這根玻璃蠟燭還是二十年前,我導師送給我的禮物。”
“呃......”丹妮又感動,又尷尬,支吾道:“二十年啦,想不到你年紀這麽大,完全看不出來。”
縛影士正站起的身子搖晃兩下,磨牙般說道:“二十年前,我才八歲!”
丹妮越發尷尬,急忙轉移話題,問道:“可你的實力並不弱呀?相對三級冥想術而言。”
“冥想術並非一成不變,當你對世界的認知有所提高時,冥想符文可能會發生變化,或者叫進化。
十年前,我的冥想術便提升到二級。
所以,你明白我為何對孵龍這麽執著了吧?
如果完成孵龍,我對魔法的奧秘的理解會提升一個檔次,也許冥想術等級能再次提升。”
“所有冥想術都能升級?”
“除了造物主,即便神靈也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對真理的認知也是片面的。”
丹妮眸光一閃,說道:“可我聽說瓦雷利亞大巫師的冥想法完美無缺。”
“的確,對人類來說,已經完美得無法再提升,可這個世界只有人嗎?”
“也對。”丹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瓦雷利亞人始終沒能跨越人神界限,拉赫洛祭司的完整冥想術應該不差大巫師傳承多少。
接著她又疑惑道:“你為何不將此時的二級冥想術教給我呢?”
丹妮可不相信塔姆故意藏一手,人家連師門傳承玻璃蠟燭都送出去了。
“你沒聽懂嗎?”塔姆歎口氣,緩緩解釋道:“因為我有所感悟,所以冥想術升級,可我的感悟能與你一樣?甚至連對錯都無法確定。
如果將我精神海的冥想符文描述出來給你, 你不僅無法掌握,強行修行甚至會創傷意識。”
想了想,塔姆又蹲下身子,打開皮箱,取出一本黑皮書遞給丹妮,“我的日記,可以幫你理解超凡世界與縛影士的基本信息,但別外傳,裡面有很多......唉,看完就燒掉。”
縛影士離開後,丹妮叫來小二哥,讓他幫自己訂一間凹室,等餐的時候就翻閱起來。
有點驚悚,像看鬼故事。
比如塔姆剖開活人胸膛,用還在蠕動的內髒獻祭邪神。
縛影士描述得繪聲繪色,連情感、心路歷程也一點不少。
——昏暗陰冷的地下室,一點燭火孤單搖曳,陰影如扭曲的毒蛇爬上淌血的祭台,一絲絲鑽入迪科(祭品)的胸腔,鮮紅色的心臟首先變得暗紅,接著黑紅、烏黑、灰黑,最終乾癟成一層灰色泥殼,影子發出“嘎嘎嘎”的尖銳歡愉聲。我渾身顫抖,幾乎無法動彈,可迪科還沒死,他用烏青色的眸子看著我,眼神充滿詛咒與哀求,我不確定哪種情感更多,突然他面上肌肉皺成一團,嘴巴裡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悲吟。原來在我失神的瞬間,蠕動影子又將貪婪的觸手伸向他淡青色的肝髒......
“客官,您要的豬肺湯來了。“
“shit!”沉迷書中故事的丹妮被嚇得一蹦三尺高。
“呃......”臉上有酒壺刺青的侍女茫然看著她,訥訥道:“客官,您的豬肺湯。”
淡黃色燭光下,白瓷碗裡的湯水泛起淡青色光輝,丹妮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道:“有沒有炸螞蚱,給我來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