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歸來,丹妮立即發現瓊恩的異常。
那家夥時不時拿眼睛去看她,帶著幾分讓她起雞皮疙瘩的親近。等她也對視過去,他又遞過來一個靦腆的、討好的、二哈式的笑臉
丹妮不會自作多情,認為隻休息了幾個小時,他就喜歡上自己。
那麽,是什麽造成他在這麽短時間內發生改變呢?
“我原本的目標,並不包括凱岩城的蘭尼斯特。”二丫坦白罪行的聲音打斷龍女王的思索。
“從一開始,我就打算用鼠廚師的手法,去懲罰違背賓客權利的瓦德弗雷。
可還不等我靠近奔流城,他便舉家遷移凱岩城。
在凱岩城外,我追上弗雷家的隊伍。
用無面者的手段取代瓦德·弗雷的一名親隨,我跟著進入凱岩城。首先烹了瓦德一個兒子,親眼看著他喝下‘弗雷湯’、吃下‘弗雷派’。”
“七神啊——嘔!”
廳內出現一陣駭然驚呼與大聲乾嘔的聲音,他們剛在休息期間吃過肉派、喝過肉湯,現在聽到弗雷湯、弗雷派,便好似自己成了吃下兒子肉的瓦德·弗雷。
龍女王瓊鼻微皺,召喚兩隻風精靈,把酸腐的味道隔離在外。
“曼德勒伯爵已經烹了兩個弗雷,做成弗雷派送給盧斯·波頓與北境反叛的諸侯吃,你不知道嗎?”她問。
而她的話,又在人群中引發一陣騷動。
“聖母啊,已經有過兩塊弗雷派了?”
“好像的確有這麽一回事,去年史塔克收服臨冬城時,逮到幾個弗雷,然後曼德勒伯爵就把秘密當眾說了出來。”
“聖母慈悲,這群北方佬太狠了。”
“可憐,三個兒子都成了弗雷派,老瓦德似乎比鼠廚師故事中的安達爾人國王還可憐。”
......
“我知道,“艾莉亞木然點頭,“但罪魁禍首是瓦德·弗雷,他必須受到懲罰。”
“你既然沒想對付蘭尼斯特,為何要對凱岩城的蘭尼斯特下手?”詹姆沉聲道。
“並非所有弗雷都參與了血色婚禮,我的目標只是瓦德弗雷與他的兒子,對其他弗雷,與我對蘭尼斯特的感情差不多。
可有可無,不會刻意針對,也不會特意避開。
如果隻瓦德弗雷一個人,我也不用下毒。
事實上,等老瓦德吃下弗雷派,我當晚就殺了他,然後用他的肉煮了一鍋瓦德湯。
第二天晚上,宴會上所有人都喝了瓦德湯。“
“七神啊~~~”
“一萬兩千年來,維斯特洛第一女魔王啊!”
“血魔,名副其實。”
“我都有點同情弗雷了。”
廳內又是一陣驚嚎。
艾莉亞灰眼睛裡沒有一絲感情,淡漠地掃視全場,所到之處,立即噤聲屏息,恐懼地低下頭,不敢與魔王對視。
“殺了老瓦德,我的目標只剩他的上百個嫡子嫡孫,他們手上都沾有我母親與哥哥血。
所以,我必須要殺光他們。
那麽多人,我無法像對付瓦德弗雷那樣用刀子,下毒成了我唯一的選擇。
雖死掉八百七十四口,我的目標卻只有一百八十九個弗雷男嗣,其余全是池魚之殃,但我不在乎。”
“聖母啊!”提利昂扶額呻-吟,哀歎道:“我們應該拒絕弗雷進凱岩城的。”
“那麽多無辜者在場,你怎麽下得去手!”詹姆紅著眼眶道。
二丫冰冷的灰眸與他悲傷控訴的藍眸對視,一字字清晰明了地說:“在君臨,大聖堂前,我親眼看到父親被喬佛裡砍掉腦袋;在河間的路上,我親眼看到獅子殺了我多個朋友;在攣河城,
就在那個噩夢般的夜晚,我親眼看到北境將士被屠殺,看到弗雷們把羅柏的腦袋砍下,然後在脖子上縫合冰原狼的頭顱。他們還把他放在馬背上,一邊歡呼嬉鬧,一邊牽著繞圈,他們口出惡言,用最惡毒的話來侮辱我哥哥,侮辱我母親,侮辱史塔克和北境人。”
“我親眼看到那一切,你還問我怎麽下得去手?決定復仇那一刻開始,我就有了拉著敵人一起下地獄的覺悟。
別說蘭尼斯特和弗雷本就是我的仇人,即便面對普通人,如果妨礙我為家族復仇,我也會毫不猶豫殺掉他們。”艾莉亞斬釘截鐵地說。
“你,那天也在?”詹姆臉色慘白,顫聲問。
艾莉亞冷冷道:“白騎士帶領金袍子衝進首相塔,殘殺北境侍衛、女仆與奶媽的時候,我在現場。
伊林·派恩砍下我父親腦袋時,我就在台下,甚至能聞到從我父親頸脖裡噴出鮮血的溫熱氣息。
紅色婚禮那晚,獵狗又正好帶我去了攣河城,他本打算找我哥哥,用我換取贖金,結果我去了地獄。
那一晚,我就在地獄裡,因為人間不該有那樣可怕的場景。
我與羅柏只有幾步遠,我看到他穿著簇新的禮服,看到禮服上灰色的冰原狼族徽被鮮血染紅。
他的血混合了灰風的血,流的到處都是,最後,他們還對著他的屍體撒尿。一邊尿,一邊用下流的話侮辱我母親。
那時我那麽的無助,就像一條蛆,在獵狗懷裡掙扎扭動,我哭,他打我,我想與那些惡魔拚命,他繼續打我,我只能哭。
為了復仇,我孤身前往布拉佛斯,加入黑白之院,那一年,我才九歲。
那一年,我失去艾莉亞·史塔克的身份,我是布拉佛斯最低賤的仆役。
沃格雷夫博士關於無面者的劇作,全部是正確的,我過著什麽生活,你們都在舞台劇中見過。
我在布拉佛斯待了四年!
是復仇的信念讓我走到今天。
在我心中,一直有一個記事本,上面都是仇人的名字,為了不忘記他們,每天睡覺前,我都會回憶他們的樣貌與惡行,會誦念他們的名字。”
“格雷果爵士,鄧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瑟曦太后,喬佛裡,(凡人皆有一死),,”
她閉上眼睛,就像之前無數次在睡前做的那樣。
隨著一遍又一遍地誦念“”,廳內似乎漸漸升起一股滲人的陰氣。
這不是錯覺。
隨著心中殺念升起,二丫不自覺開始運轉“死神冥想法”,死亡與寒冰的力量如潮水般湧動,大廳幾乎要被拖入死亡世界。
丹妮眸光一閃,暗運陌客神力,廳內再次恢復如初,眾人恍若一夢,隻覺艾莉亞氣質詭異陰森,卻對之前的變化一片茫然,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等了那麽多年,終於,復仇的機會擺在眼前。如果你是我,你下得去手嗎?”她盯著詹姆,冷漠質問。
詹姆閉上雙眼,仿佛被抽去骨頭般,渾身無力癱在靠椅上。
這一刻,他隻感到痛苦,而不再有一絲仇恨:這孩子說得對,她親眼見到父親、兄長、母親的死亡過程,還是最殘忍的方式死去,任何人在面對復仇機會時,都不會猶豫。
更何況弗雷與蘭尼斯特本就是她的仇人。
提利昂神情凝重,無話可說。
瓊恩滿眼痛惜與憐憫,欲言又止,語言上的安慰都太淺薄。他甚至開始自責,沒能保護好小妹,讓她經歷了那些可怕遭遇。
珊莎捂嘴無聲流淚。
廳內其他人再看木然依舊的艾莉亞時,沒有了之前的憎恨與恐懼,反而多了一些真誠的同情與敬佩。
換位思考,如果他們親眼見證自己的親人被接二連三虐殺,當復仇機會來臨時,他們也不會有任何遲疑。
或者說,他們壓根不會覺得任何蘭尼斯特與弗雷無辜。
他們就是要滅敵人滿門,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就連丹妮也深受震撼,她一直把二丫定義為血孩子,所過之處伴隨冷酷的殺戮,卻很少去考慮到外部環境對她的影響。
就像二丫自己說的,她九歲那年,站在人群中,無助地看著幾步之外的父親被砍頭,除了哀嚎什麽也做不了;她歷盡千辛,終於從君臨來到萬裡之外的攣河城(君臨與攣河城沒萬裡,但二丫並非走直線,在河間繞了很大一圈),當她滿懷期望能抱住母親與兄弟尋求安慰時,最大的悲劇降臨在她身上,紅色婚禮在她眼前發生,又是隔著幾步之外,她無能為力地看著兄長的屍體被縫上狼頭。
所以,她渴望力量,她主動去布拉佛斯;所以,當她有力量時,誰也不能阻擋復仇女神歸來。
說起來,二丫才是權遊中最有情有義的那一個。她為何要把獵狗加入“二丫的血名單”?
因為獵狗殺了屠夫小弟米凱(紅寶石灘, 她與米凱用木劍比武,喬大帝偶遇那次)。
為何魔山在血名單中?
並非魔山對她,或對史塔克做了什麽,而是因為魔山在赫侖堡的暴行,燒殺搶掠,奉行焦土政策。
那個“甜嘴”拉夫何許人也?
他殺了與艾莉亞同行的小夥伴米羅(浪鴉尤倫在君臨招募守夜人,二丫偽裝男孩藏在隊伍中,米羅就是守夜人預備隊員)。
還有白騎士馬林爵士,他殺了二丫“舞蹈”老師(教她水舞者的那個海王首席劍客)。
還有很多很多,他們與謀殺艾德的凶手並列,被二丫牢牢記住,既可以看出她的確記仇,也說明她很講義氣。
總覽《冰與火之歌》全書,只有她與丹妮莉絲兩人,專為底層普通人興怒復仇過。
當然,二丫有義氣也不能否認她是血孩子的事實。很多時候,她也會因為一些小事殺人,比如,別人威脅她,罵她,打她,搶她東西。
總的來說,二丫就是“俠之小者”的俠客,做事憑義氣,不爽就殺人,十步殺一個,千裡不留行。
“唉,你們說說看,該如何處罰她?詹姆爵士,提利昂,你們是當事人,先說吧。”良久的靜默之後,丹妮歎道。
“陛下您決定吧,無論什麽結果我都接受。”詹姆表情頹然,眼中既沒仇恨也無釋懷,只剩無盡蕭索。
“我覺得吧......”侏儒眉毛似乎擰成麻花,“艾莉亞復仇的理由十分充足,但凱岩城死了那麽多人,我無法忍受她無罪釋放。”
“弗雷家族以為如何?”丹妮看向那幾個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