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廳內響起一片驚呼聲,其中尤其以沙蛇的驚呼最響亮,最憤怒。
“勞勃該死,聖母保佑,讓他下七層地獄!”亞蓮恩怒目切齒。
“我,我竟做了他14年的白騎士,七神啊!”老巴痛苦地抱住腦袋。
“勞勃國王已經遭了報應,”作為拜拉席恩一方的代表,戴佛斯表情複雜,“他做了丟失榮譽的事,但他並沒有謀殺兩位殿下。”
“他想斬草除根,追殺我十多年,結果當他私生女找我求助,我卻幫了她。”丹妮道。
戴佛斯老臉漲紅,訥訥不可辯駁。
勞勃本人都死那麽多年了,丹妮也不想為難一個老騎士,道:“布蘭,你把瓦裡斯調換嬰兒的案子說一遍。”
“瓦裡斯也是坦格利安......”
這可是一顆不小的炸雷,連丹妮都被驚了一下。
“唉,在三眼烏鴉面前,所有自詡智慧如淵的陰謀家就像舞台劇上自鳴得意的小醜。
從今往後,維斯特洛人估計會老實很多,但恐懼也許會讓他們......”
提利昂看著詳細剖析瓦裡斯陰謀的大烏鴉,眼神閃爍不定。
他湊到詹姆耳邊,聲音細弱蚊蠅。“你說他在想什麽?打算如何收場?”
“他在想什麽我不知道,但你的陰暗心思,他一定知道。”詹姆嚴肅警告道。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提利昂朝周圍人努努嘴,表情詭異地說:“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害怕無所不知的神,我心裡坦蕩蕩。
但如果是無所不知的人,也應該害怕自己的全知被其他人全知。你說,他是人是神?
還是說,他確實能掌控所有人的命運?
詹姆,你摔癱了一位神靈?
聽說他現在回臨冬城了,我還聽說,他的本體並不如何強大。”
“這是個危險的話題,特別在這種場合下。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都忍在心裡,面上絲毫不顯,你的城府難道還不如他們?”詹姆擰眉道。
“不,只有在這個場合下,這個話題才不危險。”說著,提利昂還朝大烏鴉笑了笑。
也不知大烏鴉有沒有注意到他,並沒給他任何回應。
因為侏儒與詹姆早知道瓦裡斯的謀劃,所以他們有閑心扯淡。周圍人,包括龍女王,都聚精會神,還不停詢問一些細節。
瓦裡斯的心態、瓦裡斯每次與伊利裡歐在紅堡密道中會面、每次會面談論的內容,全部暴露在世人面前。
良久,大烏鴉收了聲。
丹妮冷冷道:“他與伊耿不同,伊耿是無辜的,他卻罪惡滿身。我不會承認他的身份,更不會輕易放過他。”
沒有人反對,哪怕珊莎,面色變了幾變,也沒為便宜舅舅求情。
她甚至感到有些恥辱,覺得八爪蜘蛛玷汙了她那一支庸王伊耿的血脈。
不過,她又不想失去八爪蜘蛛和他的情報網。既然他是伊耿王的親舅舅,也一定不會背叛她,可以當成一大臂助。
所以,她這會兒的心情特複雜。
“瓊恩·艾林公爵是被誰謀害的?是不是蘭尼斯特?”青銅約恩舉手提問。
“是不是你?”提利昂碰了碰詹姆,笑嘻嘻道。
“我也許會一劍捅死他,卻不會下毒。瑟曦若知道他在懷疑喬佛裡的身份,也一定會告訴我。”詹姆淡淡道。
“是小指頭。”侏儒朝青銅約恩大叫。
“不止是小指頭。
”大烏鴉搖頭,“蘭尼斯特難逃乾系!” “當時只有我、詹姆、瑟曦在君臨,可既然不是我們,難道是我老爹遙控誰做的?”侏儒皺眉道。
“與泰溫公爵無關,是大國師派席爾,他一直默默替蘭尼斯特服務。”
侏儒呆了呆,訥訥道:“若是他,倒還真有可能。那條老狗勤勤懇懇為我們家擦屁-股,幾十年來任勞任怨、忠心耿耿。
可惜了,為蘭尼斯特付出那麽多,卻被我一箭射穿老二。”
“唉,早死少犯錯。”詹姆搖頭歎息。
布蘭道:“下毒謀害瓊恩·艾林公爵的是萊莎夫人......”
“啊,又是毒殺親夫。”眾人驚呼。
“今天的大審判真的很有必要啊,否則,往後誰還敢結婚?”侏儒哀歎連連,“女人,太毒了。做男人,好難。
在外面,有不講信譽、失去榮譽的權遊玩家陰謀陷害;回到家,還有好妻子端來一杯解脫酒。”
“你可以學羅柏、學雷加,學他們背棄神聖婚約。”對面的亞蓮恩淡淡道。
“你看,這女人好毒!”侏儒指著未婚妻,笑嘻嘻對邊上的詹姆道:“還沒結婚,她就開始咒我。”
珊莎心裡一陣不舒服,冷冷道:“這裡是審判大廳。”
侏儒摸摸鼻子,不再調笑。
瓊恩皺眉在幾人臉上來回掃視。
布蘭繼續道:“瓊恩·艾林公爵中毒後,為鷹巢城服務的柯蒙學士本可以將他救活。
事實上,在解毒湯劑的作用下,艾林公爵的情況已經好轉。隨後派席爾國師插手,將柯蒙學士遣走,斷了艾林公爵的藥。
柯蒙學士明白派席爾的意圖,但他什麽也沒做。
所以,謀殺艾林公爵的凶手還有派席爾與柯蒙兩位學士。”
青銅約恩皺眉道:“柯蒙學士是艾林家族的專屬學士,發誓為艾林奉獻全部忠誠。”
丹妮冷笑道:“派席爾還曾是坦格利安的專屬學士呢。貴族能背誓,守夜人能背誓,七神修士能背誓,學士自然也能,過去的維斯特洛,背誓成了常態。”
說到這兒,她把目光轉向胡子臉漲紅的瓊恩,道:“我聽說羅柏·史塔克留下的繼承人遺囑中,輕描淡寫地寫到,要用幾個囚犯從守夜人總司令那換你自由?”
“沒有輕描淡寫,羅柏的用詞十分鄭重,而且,不是幾個囚犯,而是一隊囚犯。”瓊恩尷尬辯解道。
“看看,這就是貴族心中,對神聖誓言的真正態度。“
丹妮環視眾人一圈,緩緩講了個故事,“有一對年輕的夫妻,他們很不孝順,常常不給老邁的母親飯吃,還動輒打罵。
沒多久,可憐的老母親餓死了。你們猜,母親死後去了哪裡?”
“聖母慈悲,接她去天堂享福去了。”有一位婦人虔誠地說。
“聖母一定會懲罰那對夫妻,會讓他們下地獄。”她邊上一位貴族小姐怒氣衝衝地說。
丹妮點點頭,道:“法曼小姐說得對,老母親去了地獄。”
“what?”小姑娘紅唇微張,激動的表情僵硬在臉上,訥訥道:“陛下,您聽錯了吧,我剛才說,下地獄的是那對夫妻。”
“是呀,就是那對夫妻。”丹妮歎息,“這是一個輪回,老母親也有年輕的時候。
當年她還是兒媳婦時,也這般對付她的母親,而她的子女就在邊上看,一邊看,一邊學。然後等她成了老母親,她的孩子成了當年的她。”
法曼小姐恍然大悟,驚歎道:“原來如此,如果國王自己視神聖誓言如兒戲,那麽他的臣子也會把效忠之誓當成兒戲。
北境之王羅柏先背棄神聖婚約,又給守夜人誓言定下價碼,那麽瓦德弗雷與盧斯·波頓也能為自己的忠誠定價。
上行下效,最終所有人都對誓言失去敬畏,這樣的世界,太可怕了。”
廳內眾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神情震撼,深受觸動。
尤其是幾個史塔克,表情格外複雜。
一直以來,他們心中盛滿憤懣,怨憤瓦德弗雷的背誓、盧斯波頓的背叛。
他們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就連諸神也該為紅色婚禮流淚。
可現在......
“勞勃·艾林,也是柯蒙學士害死的。”一片沉寂中,布蘭忽然道。
“什麽?”珊莎與青銅約恩一起叫了起來。
“他為什麽要那樣做,謀殺勞勃·艾林有什麽好處,誰能得利?沒有既得利益者,不合理啊。”侏儒也難以置信道。
“小指頭需要勞勃以‘正常的’方式緩慢死亡。“布蘭道。
“可小指頭早死了。”青銅約恩提醒道。
布蘭道:“勞勃有癲癇,小指頭經常讓柯蒙給他服用甜睡花。
少量甜睡花能抑製癲癇,可一旦過量,它就是殺人於無形的劇毒,所以,甜睡花壓根不適合經常癲癇的勞勃。
與對待瓊恩·艾林公爵一樣,柯蒙學士知道這麽做的後果,但他還是做了。
並非柯蒙學士效忠誰、為誰賣命,或者想得到什麽,他只是單純的懦弱、寡情,尤其對艾林沒有太多忠誠。
艾林絕了嗣,對他的生活沒半點影響,無論誰入主鷹巢城,他依舊是谷地第一學士。”
“學士制度真的崩潰了。”歡笑貝勒歎息道。
“所有以誓言與信用建立起來的制度,都會在信用破產時崩潰。”提利昂神色複雜道。
之後,他們又終結了刺殺布蘭、勞勃之死、艾德被殺、藍禮之死等一系列案件。
在完美還原藍禮死亡過程,並講解縛影士的影子巫術後,眾人驚駭,洋蔥騎士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睡夢中驚醒。然後,他好似被抽走脊梁骨,癱軟在椅子上,滿眼絕望與哀傷。
最終,困擾七國貴族多年的謎團,全部被三眼烏鴉輕而易舉地解開。
廳內諸人看大烏鴉的眼神漸漸在變化,從驚疑,驚奇,驚歎,到最後的驚恐。
他們很想問,三眼烏鴉在這些事件中都扮演了什麽角色,但都不敢開口。
——三眼烏鴉這樣的怪物,壓根就不該存在。
他們沒有交流,卻同時浮現這個念頭。
從上午九點,一直到下午三點,“七國往事”才告一段落,龍女王宣布散會,休息兩小時後,再對艾莉亞做出最後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