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城，西園。

　　曾經社交女王雷妮亞居住的臨海塔樓。

　　海浪撞擊岩石的轟隆聲一陣陣傳來，壁爐碳火嗶啵燃燒。

　　餐桌邊，龍女王在馬人侍女伊麗的服侍下吃早飯，神情疲憊的提利昂坐在邊上。

　　“怎麽就你來了，詹姆呢?”丹妮問。

　　“瑟曦死了，死得很慘。”他苦澀道。

　　丹妮咽下一塊培根卷餅，點頭道:“我知道，她正在地獄裡受刑。”

　　“地獄?”提利昂神情一震，驚疑道:“有地獄嗎?”

　　“當然有，七層地獄。”

　　提利昂嘴唇蠕動幾下，看著為女王剝雞蛋殼的秀氣侍女，委婉地問:“現在有七層地獄了?”

　　“一直都有。”丹妮胡說八道。

　　侏儒沉默片刻，又問:“我給瑟曦掛了一串贖罪卷。”

　　“如果什麽人都能上天堂，那天堂還有什麽吸引力?”

　　停頓一瞬，丹妮別有所指地道:“剛在天堂見到瑟曦時，大-麻雀差點信仰崩潰，所以，你明白了?聖母得做出取舍！”

　　為了瑟曦有地方待，聖母專門為她建了一座幻想地獄。

　　“贖罪卷不能幫人上天堂，還有什麽吸引力?”侏儒道。

　　“贖罪卷，顧名思義，只是救贖一部分罪孽。比如一個人有三十點罪孽，只有洗淨罪孽，也即是罪孽值為零，才能上天堂。

　　他本來無法上天堂的，但很幸運，他獲得一張贖罪卷，而贖罪卷能救贖50點罪孽。

　　使用贖罪卷後，他的罪孽值被清洗乾淨，成功上天堂。

　　可你姐姐瑟曦，超過150點罪孽值，救贖50點罪孽，依舊剩100點罪孽。

　　最多，本該去地獄第七層的她，現在獲得一定救贖，隻到第五層。

　　對普通人來說，贖罪卷已經夠用了，那些惡貫滿盈的罪人，畢竟是少數。說起來，地獄也不能空蕩蕩的嘛！”

　　“她身上至少五張贖罪卷。”侏儒強調道。

　　“你覺得聖母會允許這種bug存在?一百張贖罪卷也只是增加陌客神力，不會提升半點權限。”丹妮淡淡道。

　　“能不能通融一下?”侏儒哀求道。

　　“通融?你以為天堂是你家開的?“丹妮冷冷道。

　　侏儒被噎了一下，摸摸鼻子，道:“總有什麽補救措施吧?”

　　丹妮點頭道:“當然，聖母不絕人之路。比如，天堂之天使救贖地獄之惡魔。

　　如果你有兩百點功績點，就能抵消她100點罪孽點，以二抵一。

　　或者，在地獄中仰望天堂，瑟曦自己有所頓悟，靈魂升華，脫胎換骨，獲得一雙天使的翅膀，從而飛上天堂。”

　　“自我救贖就算了，我那婊-子姐姐下了地獄，依舊是個婊-子。你都不知道，原來埋在紅堡裡的野火是她的手筆，她準備炸伊耿或你，攸倫只是因利是導。”提利昂無奈歎口氣，又問:“功績點怎麽獲得?”

　　“殺異鬼，救蒼生，悟法則，明教義，只要你做個對人民、對社會有益的人，總會獲得七神讚許。”

　　“你看看我，現在有多少功績點?”提利昂拍拍胸口，忐忑問。

　　丹妮沒去看他，隨口道:“至少120點罪孽值，僅比瑟曦強一個檔次。”

　　“不可能！我犯過什麽大錯?”侏儒激動叫道。

　　“單單弑父，就有八十點。”

　　“他不是我親生父親。”提利昂弱弱地說。

　　龍女王決定用智慧的故事給予他啟迪，於是說道:“數千年前，河間地曾出現過一名叫‘俄狄浦斯’的安達爾國王，在他出生前，他父親勾引另一位國王的兒子——”

　　“應該是勾引國王的女兒。”提利昂打斷她道。

　　“就是兒子，一個漂亮的男孩子。”

　　“法克！”提利昂一臉惡心。

　　丹妮繼續道:“俄父引誘另一王國的王子，那國王憤怒，詛咒俄父終將被自己兒子殺死，並且他的兒子將娶他的妻子。”

　　“啊，弑父娶母，太勁爆了。”侏儒驚道。

　　“俄父為了躲避預言，將剛出生的俄狄浦斯拋棄在荒野。

　　接下來的劇情你應該可以猜到吧?

　　俄狄浦斯被其他人收養，長大成人後並不知道親身父母是誰。

　　當然，俄父俄母也不知道他是他們的兒子。

　　陰差陽錯之下，本來一直躲避著的預言反而變為現實。

　　但俄狄浦斯最終上了天堂，他沒有任何罪孽，知道為什麽嗎?”

　　“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確定你在說謊！”侏儒不屑一顧。

　　——連七神與天堂都是假的，你還來給我講天堂的故事?

　　“自以為是聰明人的蠢貨，不聽聖母教導，還妄想上天堂。”丹妮冷笑道。

　　——我就是聖母，想上我的天堂，就得聽我的。

　　侏儒立即明白她的潛台詞，無可如何地歎口氣，“你說得對，在奴隸灣，就得守奴隸灣的規矩。你繼續，我聽著。”

　　“無心為惡，非蠢不罰;有心為善，其善當賞。”

　　接著，她解釋道:“如果你在不犯蠢的前提下犯下無心之失，便不算罪孽。即便你帶著目的去做善事，也算功績。”

　　“帶著功利心做好事也算功績?”侏儒皺眉。

　　“沒有功利心的真善良，修心又修德，靈魂升華，晉升天使，為上品。

　　帶有功利心的善良，不修心卻修德，靈魂為凡人卻身具功德，為中品。

　　不去做好事，庸庸碌碌，對社會沒有益處，為下品。

　　有意為惡者，為下下品。

　　上品者，為天使，幫聖母管理天堂;中品者，上天堂，做個普通聖徒;下品者，去轉世;下下品者，下地獄。”

　　最後，丹妮總結道:“善良與修煉一樣，也得看天賦，有些人完全不能天性純良，比如你。

　　如果對你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那你何必為善?可你不為善，世界就少一份美好，多一份庸碌。”

　　“何為非蠢不罰?”侏儒又問。

　　“凡人庸碌一身，很多錯都是無心之失，可有些錯超出他們的能力之外。

　　比如，俄狄浦斯殺父娶母。

　　那個善良勇敢的人其實是受害者，被一群奧林匹斯神系的邪神玩弄了命運。

　　可有些錯，即便是無心之失依舊不可原諒，比如，在一千年前——”

　　侏儒抬手打斷她，很委婉地勸道:“你想說什麽，直接告訴我就行，沒必要加個時間、地點、人名，來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

　　“你的眼界太狹窄，無法明白多元宇宙的奧義，七神的目光已經超越這個世界，超越過去、現在、未來的時空。

　　總有一天，你會跪在聖母面前懺悔自己的無知。”

　　龍女王表情嚴肅，眸中似有星辰宇宙閃爍，神聖威嚴的氣勢讓侏儒都有些自我懷疑了:難道我老妹兒的真正天賦是神棍?當神棍的天賦，比女王都還強，說得我差點都信了。

　　“既然我未來注定懺悔，那就先允許我在此時犯點錯吧！”侏儒道。

　　龍女王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一千年前，有個村婦在灶爐上為兒子洗澡，洗了一半，腦袋跳了閘，被人叫去賭博，把鍋裡等水加熱的兒子給忘了。”

　　“啊，那她兒子豈不是煮爛了?”侏儒驚呼。

　　“還有一位母親，不小心把繈褓中的孩子焐死，她們都不想作惡，奈何蠢也是一種罪。”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侏儒歎道:“按你這種算法，我有心弑父，即便他不是我生父，罪孽也一樣。

　　不過我與瑟曦不對付，即便有功績點，也不會拿來救她，最終還得看我老哥。

　　詹姆他大概多少功績點?他與瑟曦亂-倫，算不算罪?”

　　“詹姆這輩子也就做過一件好事，拯救君臨那次，大概五十點功績。很可能，他亂輪不算罪，但瑟曦亂輪，一定是罪。”

　　“可能?”侏儒皺眉。

　　“人不死，棺不蓋，如何定論?等他死亡，靈魂赤果果袒露在陌客面前時，才能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這個世界，兄妹結合的事例並不少見，如果是出於真誠的無法壓抑的愛，或者社會習俗，七神不會判他們有罪。

　　但若亂輪出於欲望，那就是罪孽加身了。”丹妮幽幽道。

　　侏儒喃喃道:“瑟曦不愛詹姆?”

　　“愛，但不是真愛。”

　　“呃，怎麽算真愛?”

　　“詹姆為何沒來?”

　　“瑟曦死得太慘，最近的事又樣樣糟心，他傷心過度，病倒了。唉，其實我也快堅持不住了。”侏儒歎息道。

　　丹妮不置可否，“瑟曦臨死前的樣子，你看到了?被毀容，被侮辱，幾乎是一個女人最難堪的狀態，但你老哥只是更憐愛她。如果兩人調換位置， 瑟曦會怎麽做?”

　　“她......”侏儒遲疑著搖頭，“我不知道。”

　　“這也是七層地獄之一，煉心獄！那是一個滿是幻境的地獄，主要為明悟前世罪孽而創造的。

　　煉心獄中，瑟曦被毀容的詹姆嚇得踟躕不前，她無法承受他醜陋不堪的現實。

　　她的確愛詹姆，但外在因素，比如樣貌、權勢、財富等，影響太大。

　　之後，她又帶著記憶重生到15歲，當雷加與詹姆同時對她示愛，她隻遲疑了三十秒不到，就對詹姆說‘對不起，但這對我們都是最好的選擇’。”

　　“煉心獄，有點意思！”提利昂興致盎然思索片刻，又苦笑道:“這事兒可不能讓詹姆知道。”

　　丹妮眉梢一挑，淡笑道:“也許詹姆是個老實人，不在意這些呢?

　　畢竟你老姐這一世的表現——誘騙漂亮男孩(藍賽爾)、養多個情婦——怎麽看，也不像隻愛他一人的樣子。”

　　“瑟曦最愛她自己。”提利昂無奈道。

　　與侏儒一邊扯淡，一邊吃過早飯，龍女王就騎著龍，在布蘭的指引下，進入西境群山間掃蕩屍鬼大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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