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人,可戰之人不超過100個,精銳的咆哮武士只有您卡斯部眾中那的60人。他們......”喬拉頓了頓,面露不忍之色,歎道:“可以預見,在未來的長途跋涉中,會死掉一小半老弱病幼。”
“物資呢?”丹妮皺眉問。
“可以保證人人有馬,牛、羊加起來也只有兩百多隻,水源...卡拉薩離開後,那條小溪勉強夠我們用,只不過有點遠,差不多五公裡之外。”
丹妮疑惑道:“附近連草都沒一根,馬與羊這些天吃什麽?”
“石縫間有紅褐色的惡魔草,雖然堅硬強韌,也足夠馬匹充饑,但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此地已經資源枯竭,我們必須移動起來。”拉卡洛告誡她道。
“去哪?”丹妮心中一動,試探馬民道:“接下來你們有什麽打算?如果我將這個小卡斯改組為卡拉薩,讓你們四個成為我的血盟衛,你們接受嗎?”
丹妮的話似乎對幾個馬人戰士造成很大困擾,皺著臉想了一會兒,魁洛首先拒絕道:“這事不成的,當女人的血盟衛,會令我感到羞恥,而且血盟衛只有三個。”
丹妮看向下一個人,阿戈垂下眼睛,“我也無法宣誓,只有男人才能領導卡拉薩。”
“您是卡麗熙,也只是卡麗熙,”拉卡洛接著說道:“我將與您並肩騎到聖母山下的維斯?多斯拉克,保護您免於危難,直到您加入多希卡林的老嫗。除此之外,我無法做出更多的承諾。”
“我......”
“行了,我明白了,”不等最後的喬戈說話,丹妮就沒好氣打斷他,“這件事先放一邊,咱們現如今頭一件大事,便是送偉大的卓戈卡奧回歸夜之國度。”
喬拉騎士卻猛地從盤膝中站起,‘噌’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劍,雪亮的劍鋒晃花了丹妮的眼睛。
接著喬拉·莫爾蒙單膝跪下,將劍放在丹妮腳邊,“殿下,我宣誓為您效力,奉行您一切旨意,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他側頭掃視身邊四個馬人一眼,鏗鏘有力地宣布:“以我手中的利劍與我家族的人熊族徽發誓,除非您自願,否則誰都別想帶你回維斯?多斯拉克,你無須加入多希卡林。”
四個馬民相互看了看,杏仁形狀的黑眼睛裡閃爍著迷茫與不安。
看來禮崩樂壞的維斯特洛也有品格高尚的大忠臣啊!
雖然喬拉爵士的目的並不單純,他的忠誠更多源於單相思的愛意,可丹妮還是很開心。
“按照多斯拉克人的傳統,卡奧將在烈火中騎著駿馬回歸馬神的懷抱,所以我命令你們帶領騎士去四周搜集一切可以燃燒的木柴、枯草、藤蔓......”
這是一處無法長居的苦寒之地,丹妮必須盡早離開。
聽說丹妮要火葬卓戈,兩個一直消沉的血盟衛也再一次離開卓戈的床榻,他們也要準備自己的行囊。
“你們先出去,我要終結他的痛苦與屈辱。”丹妮對身邊的侍女說。
卓戈已經四天沒有醒來,半個胸脯都烏黑腐爛,卻依舊有微弱的鼻息,這對他來說既是痛苦的煎熬,也是莫大的羞辱——偉大的騎馬戰士不該一直躺在床榻上。
丹妮花了三分鍾時間,用羽毛枕頭幫他解脫,又劃破他腐爛的肉塊,清空膿血後,在他胸腔注滿粘稠的香膏。
伊麗與姬琪幫卓戈清理頭髮與身軀,接著丹妮把他洗淨長發重新綁好發辮,纏上一連串的小鈴鐺。
還多鈴鐺,金的、銀的,還有青銅的,這些鈴鐺將向他的敵人宣告他的到來,令他們膽怯害怕......哪怕在死亡國度。
接著,多莉亞為他穿上馬鬃綁腿和高筒長靴,在他腰間系上一條滿是金銀獎牌的沉重皮帶。
伊麗與姬琪兩個合力,抬起卓戈寬大卻瘦骨嶙峋的軀體,幫他穿上彩繪背心,遮住胸膛的傷疤。
這背心雖然老舊褪色,卻是他最喜歡的一件。
丹妮原計劃在今天晚上就舉行火葬,可等到落日西斜也沒湊夠木柴,喬戈走的最遠,騎馬一直往北邊跑了二十公裡,幾乎回到羊人的勢力范圍。
“他們用弓箭射我,羊人不歡迎馬民。”喬戈生氣地說。
這不是廢話嗎,你們割韭菜一般,每年從馬王城南下大草海,都要去拉劄河流域“打草谷”,似乎將羊人當成了“新年頭運”。
呃,今年好像特別邪性,一連兩個卡奧栽在“新手村”。
喬戈很快又興奮起來,說:“不過我碰到奧多的卡拉薩了,他們聽說我在準備卡奧的火葬木柴,主動提出幫我們打下一片村落當祭品。”
奧多也是卓戈曾經的寇,他分離出去的卡拉薩並不大,大頭都被波諾與賈科吃掉——四萬多咆哮武士,波諾拉走兩萬,賈科拉走一萬,剩下的一萬多武士被十來個寇瓜分,一個卡拉薩也就一兩千武士。
當然,在茫茫多斯拉克海,幾千人的卡拉薩才是常態。類似之前的卓戈,反而是草原上少有的霸主。
“奧多卡奧不懷好意,他八成受命於波諾他們,為了等您,便一直守候在北面。”等喬戈離開,喬拉麵色凝重道:“公主殿下,您到底什麽想法?您之前試著收服魁洛他們...顯然不願會馬王城當多希卡林,那麽我們似乎被困住了。
而且您的卡斯忠於您,卻也有自己的意志——多斯拉克千百年來的傳統。”
丹妮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這件問題,兩天后你會明白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柯索單人獨騎往北面與奧多約定的地方行去,中午的時候他帶回一大串馬隊。
十個奧多卡拉薩的騎士,押送兩百名羊人奴隸,奴隸用繩子串成一串,滿臉絕望。
還有十來個奴隸趕著十多輛馬車。
馬車上堆滿一捆捆劈好的木柴...嗯,還有車蓖麻油。
“這些奴隸將陪伴我們一起踏上夜之征途。”柯索陰冷道。
丹妮下身穿了一件寬松的沙絲長褲,和一雙綁到膝蓋的涼鞋,上身是和卓戈相似的多斯拉克彩繪背心。
“卡奧有你們,有五百最忠誠的戰士陪伴,不需要那些懦弱的羊人奴隸。”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他人殉的打算。
“你——”柯索揚起鞭子,一臉陰毒。
“你老實點,現在這裡我做主!”丹妮冷冷道。
魁洛與喬拉在她身邊,就在她身後,還有阿戈與拉卡洛的弓矢對準柯索。
幾百人忙活了一下午,在日落之前,木柴被堆成五米長寬的正方形,有四米高,中空塞滿稻草、灌木、樹皮屑和乾草,這是卡奧的“主臥”。
火葬台上放置卓戈卡奧的寶物:他的毛毯、彩繪背心、馬鞍和韁繩,他成年時父親所贈的馬鞭、他那把曾擊殺奧戈卡奧父子的亞拉克彎刀,還有那隻巨大的龍骨長弓。
喬戈原本要把卓戈的血盟衛贈與丹妮作新娘禮的武器也放上去,卻被她阻止。
“那些是我的東西,”她對他說,“我要留著。”
想了想,丹妮帶著兩個人回到丘陵下,在一個土石角落挖開一層紅色泥土,露出幾個水泥袋大小的牛皮袋子。
“嘩啦啦......”
袋子尾部提起,耀眼的金色河流潑灑出來,金燦燦的一片,竟然全是小孩巴掌大的黃金獎章。
卓戈一共十箱黃金獎章,丹妮提起將三箱子黃金挖土埋了起來,丟出去的十個箱子裡,三成塞得是黃銅勳章。
成千上萬人哄搶,他們連丟了幾口箱子都分不清,哪還知道丹妮魚目混珠了。
野蠻耿直的馬人還沒進化出這種套路。
卡奧的寶物上又鋪了一層黃金獎章,然後放上幾捆乾草。
柯索和哈戈神情肅然,抬著卓戈的屍體走出帳篷,多斯拉克人在旁靜默地觀看。
他們讓他躺在自己的枕頭和絲被上,頭朝遙遠東北的聖母山。
拉卡洛牽來卓戈的赤紅坐騎,高大凶猛,渾身赤如碳火,皮毛光滑好似最珍貴的綢緞, 這是世間少有與之匹敵的畜生,連草原白獅都敢咬。
多斯拉克是個嚴酷無情的民族,按他們的習俗從不為動物取名字,否則卓戈的坐騎一定會有一個流傳千古的名字,如同天朝古代那些名馬。
馬兒今天特別老實,順從地被牽到卓戈火葬台東面。
似乎知道的自己的命運,它抬起馬頭,勉強夠著卓戈的腦袋,在他臉上舔了舔,瑪瑙似的眼珠子滴下兩串晶瑩,潤濕了卓戈鬢發與枕頭。
隨後它吃下丹妮遞過來的一顆乾癟的蘋果,原地踏蹄,仰頭嘶鳴一陣子才靜下來。
面對拉卡洛照面砍來的斧刃,它毫無懼色,也不躲閃,利落地被砍翻在地。
馬民拿柴薪在馬屍上堆起一座平台,用上了小樹的主乾、大樹的枝丫,木柴從東擺到西,象征日升到日落。
柯索與哈戈在卓戈南北方向各搭建了一個稍低的平台,上面也鋪滿財物與武器,還牽來自己的坐騎,與卓戈赤紅馬匹一樣,喂了一個蘋果,一斧斷頭。
那個火葬台屬於兩位血盟衛,他們將自己清洗整理一番,握著亞拉克彎刀躺了上去。
順著血盟衛的平台往外延伸,馬民又用樹枝搭建長長的第三級平台。卓戈的四米高,血盟衛的三米,這個兩米,上面鋪滿乾葉和枯枝,從北擺到南,象征玄冰到烈火。
第三級火葬台依次碼放五百顆人頭,隨科霍羅戰死的武士的腦袋。最後把柔軟的枕頭和絲被堆在最上,積得老高。
嗯,科霍羅本人的腦袋放在卓戈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