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白駒過隙,饑餓遊戲轉眼間已經渡過了四分之一。眼看著花草漸枯,樹葉凋零,伴隨著一場又一場寒氣沁骨的秋雨,天氣漸寒,冷風帶著濕氣,讓整個天州都逐漸冷了起來。
如今秋風吹黃落葉,楓樹紅意灌頂,唯有蒼松仍是翠綠。各種樹木鱗次櫛比,將花草凋零的花圃重新裝飾了起來。
較之春夏,更多了幾分蒼涼破敗的美感。
淅淅瀝瀝的秋雨落下,打濕了花圃落葉,也打濕了花圃中央的亭頂。
亭頂猶如白玉鑄成,層層磚瓦如龍鱗鋪滿,雨水順著瓦片之間的流水槽淌下,化作連綿的水滴落下。雨水落在來人的傘上,打出悅耳的聲音。
辛玄收起油紙傘,看了眼精心設計過的花圃,雨水打落的落葉墜入積水,如泛舟湖上,帶起層層漣漪。他揉了揉眉心,抖了抖身上的深綠色披風。站在小亭中的侍女們立刻心領神會,她們輕飄飄的走來,如漫步雲中的仙子,她們動作輕柔且得體,為辛玄解開卸下披風,收起了它。而辛玄這時也才剛剛重新睜開眼睛,他兀自徑直走到亭中心的小桌旁,坐下。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女孩兒,女孩兒面容姣好,眉宇間滿是幹練與精悍。這份精悍蕩平了這張本應顛倒眾生的臉上的嫵媚,盡顯她的強勢與強悍。
辛玄坐下的同時,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就送到了他的身邊。在這小桌旁邊,也是在辛玄的左邊,兩位跪坐著的侍者正在照料著一個小的爐子,以及爐子上正冒著白色水汽的茶壺。
“謝謝。”趙寒接過遞來的熱茶,朝著遞茶的女孩兒含笑說道。
女孩兒惶恐的行禮致謝。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虐待她們的…”趙寒皺著眉頭,她的本想選詞擇句時委婉些,但話到嘴邊,卻仍然用了最辛辣最鋒利的詞語。
辛玄苦笑一聲:“我怎麽會虐待她們,她們又不是那些送去碎玉軒的那些商品,又不需要強迫她們將那些…東西學會。她們只是學著煮茶,下棋,彈古箏,這還能算是虐待麽。”
趙寒蹙眉更深,她搖了搖頭,伸手抓子,按在棋枰上:“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哥要和你合作。你這行徑…與常理不容,也與天道不容。”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紂亡。”辛玄笑著說道,“所以先賢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細細想想,以萬物為芻狗,不正是天地之仁義麽?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理所當然。我的行徑不但容於理,更符合天道。你還小,不懂罷了。”
他持黑子落下:“就像這殘局,黑白錯落,如犬牙交錯,無論黑白棋子,都被圍就被吃,哪管什麽是非曲直,黑白善惡。我做事,只是為了你我,為了我們玄天門這些家夥,為了圍在我身邊的兔崽子們,能從這饑餓遊戲裡撈出更多的好處,吃到更多的肉!”
辛玄頓了頓,嘗試換個話題道:“所以這殘局究竟是從哪兒找的,不公平啊,我這邊已經幾近死棋了,這還怎麽下嘛!”
趙寒仍然皺著眉頭,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話:“所以你從天州各處抓漂亮女孩兒,教給她們那些汙穢,充作軍…用?且不說這些女孩兒受盡屈辱,且不論這樣做傷天害理,也不談這些事讓我們很不舒服,單單是樹敵無數這一條,有必要麽?就一定非得…如此喪心病狂?”
“我不是不能接受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但是像這樣形式,似貓戲田鼠,實在是…”
“實在是不正義是不是?”辛玄笑著落子,
“但正義又有什麽用呢?它總是遲遲不到,即便偶爾借他人之手審判一二,大多也遲到多時。它能給你帶來什麽?微不足道的滿足感,還是消減去些許的愧疚或是罪惡感?” “樹敵無數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我們在饑餓遊戲,本就是四處皆敵,十面埋伏,哪兒還有樹敵不樹敵一說呢。”辛玄繼續說道,“而且我的人做事都是很有分寸的,抓來的都不過王境,王境以下哪裡會有足夠威脅你我的敵人呢?不過螻蟻!而這些商品,可以為我們換來更多的血氣,換來穩定的軍心!這樣使用不比單純的打獵要更有效率?既然這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地方有的是腦子長在褲腰帶裡的傻子,我們為何不去從這些傻子身上撈出足夠的油水?”
趙寒啞口無言,辛玄卻仍然遊刃有余,他一邊努力盤活這盤棋,一邊據徐說道:“你看,這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情,不過是你那思維還停留在凡俗階段。你我早晚都是修士,而且必將成為通天徹地的大修,這想法可不能還停留在英雄狗熊上。”
趙寒搖頭,她不能理解,也不會認同。
又一子落下。
辛玄繼續說道:“我當你這麽急匆匆的回來是什麽事兒呢?原來就這點兒小事兒啊。行了就說到這兒了,等你年紀到了等家長肯放你出來的時候,混過修行界後你就懂了。說正事,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趙寒落子,把辛玄徹底斃掉:“挺好的,鷹皇的軍隊終歸是花架子,實打實的拉開還是差點兒意思。”
辛玄把棋子放了回去,說道:“重來重來,我跟你說從開頭開始下你不一定下得過我!”
趙寒翻了翻白眼:“這殘局就是你上一次下出來的,就你個臭棋簍子也好意思說這話。”
辛玄苦笑一聲:“好漢不提當年勇,來來來,我跟你說我現在大有進步,猛的一批。”
說著,二人便開始收拾棋局,將各自的棋子收回到盂中。 這一過程哪怕是辛玄都沒有讓侍女們插手,而是不緊不慢的一顆一顆的往回收。因為在收拾棋局也是下棋的一環,也是修身養性的過程,不爽不要玩。
小亭外,雨淅淅瀝瀝,敲落下樹葉,墜落在積水,那是大自然的交響樂,聲音清爽宜人,不疾不徐,不似疾風驟雨那般氣勢磅礴,卻別有一番滋味。小亭內,收拾完棋局的二人再次落子,二人的速度也從一開始的你來我往來去如風,迅速朝著步履蹣跚舉步維艱過渡。
而之所以會這樣的主要原因就是辛玄再一次被趙寒斃得滿地找牙,他落子的速度肉眼可見的變慢,捧著茶杯的時間也肉眼可見的變長。
最終,趙寒把辛玄殺的丟盔卸甲,揍得滿地找牙。辛玄隻好推坪認輸。此時,天已經深藍泛黑,侍女們也悄然掌燈,只有那煮茶的小爐,還很旺盛的燃著火焰。
“說吧,究竟是什麽事情?”趙寒一邊撿棋子,一邊問道。
“你覺得……你哥哥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鷹皇那邊麽?”辛玄抿了口熱茶,問道。
趙寒看了看遠方已經泛黑的天空,以及那逐漸變成暗色剪影的樹木,她沒有立刻回答,燈火映在她認真思索的臉上,清晰地照出了她微顫的睫毛,為這幹練的女將軍平添了幾分柔美。
這一霎那,趙寒美得令人窒息。
她自帶著巾幗不讓須眉的幹練,又在燈火照應下頗有小家碧玉之態,兩種完全矛盾的氣質在趙寒身上完美融合,渾然天成。
趙寒此時嫵媚而又肅殺,美得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