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大夫人院裡的二等丫鬟青葉過來了,在門口喚了一聲:“夫人。”
大夫人拿著茶盞的手一頓,揚聲道:“進來吧。”
青葉進來施了一禮,稟道:“夫人,施郎中剛才已來看過了,三少爺沒傷著什麽,稍有不適,養養就好。”
“嗯,我知道了。”大夫人道。
青葉雖垂著頭,但眼睛卻隻往上瞟,見大夫人穩穩地坐在那裡不動,根本沒有出門的意思。她咬了咬嘴唇,糾結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怎麽了?”大夫人神情很是溫柔,“還有什麽事嗎?”
青葉一咬牙:“夫人,大少爺還在祠堂裡跪著呢。”
“嗯?”大夫人疑惑地回過頭來,問彩蝶道,“還沒到半炷香的時間吧?”
彩蝶越發不明白,大夫人何時說過讓大少爺跪半炷香時間了?
不過她還是配合地搖了搖頭:“沒有。”
大夫人就看向青葉:“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青葉松了一口氣,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出去吩咐彩霞,看看青葉一會兒跟誰說話。”大夫人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再不複剛才的溫柔,“再派人去祠堂,看誰去接觸了大少爺。”
“是。”彩蝶立刻出門去找彩霞。
沒多久,彩蝶進來了,稟道,“是青葉的乾娘,針線房的王嬤嬤。”
“哼,手伸的倒長。”大夫人冷笑一聲。
彩蝶雖不明所以,但卻不敢問。
其實不光她們幾個丫鬟,便是大夫人都看得出來青葉喜歡大少爺趙靖立。在大夫人身邊做丫鬟,卻對少爺生出了這種心思,是很不應該的。只要大少爺在正院的時候,大夫人就不會使喚青葉,彩蝶能看出大夫人有把青葉換掉的意思。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合適人選頂替,這才沒有行動。
青葉想來也知道這一點,最近一段時間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今晚也不知中了什麽邪,竟然跑到大夫人面前來過問對大少爺懲罰的事,這實在是一反常態。
再聯想到彩霞告訴她的事和大夫人剛才的那句話,彩蝶自然能猜得出應該是針線房的王嬤嬤叫青葉來問的。只是她想不明白,王嬤嬤為什麽要這樣做,害了青葉這個乾女兒,對她自己有什麽好處?
青葉也是傻,王嬤嬤叫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一點也不知為自己打算。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彩蝶見大夫人已坐到了軟榻上,半閉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什麽。她見天色已黑了下來,趕緊去點了燈,又拿了一個薄毯,輕手輕腳地給大夫人蓋上。
天一點點地徹底黑了下來,站在屋裡燈光下,早已看不清門外窗外的景象。隻余了一屋的燈光,在晚風的吹拂下,隨著燈芯的跳動不時搖曳著。
彩蝶看了看屋角的滴漏,此時離大少爺被懲跪早已過了半個時辰。
要是往時,她定然會提醒大夫人一聲,可今天大夫人的行徑奇怪,很顯然是借著這事試探什麽人,彩蝶根本不敢作聲。
“彩霞姐姐,我要見我娘。”趙靖泰的聲音忽然在外面響起,“你替我通稟一聲。”
聽到趙靖泰的聲音,大夫人臉色一沉,對彩蝶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彩蝶領著趙靖泰進來了。
“娘,大哥還在祠堂裡跪著呢。您饒了他吧。要不,讓我去跪著好了。今天這事,也不全怪大哥,都是我惹出來的。”趙靖泰一進門就嚷嚷道。
大夫人半躺在軟榻上,也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趙靖泰。
趙靖泰被看得不安起來,聲音也低下去了幾分:“娘,我知道錯了。”
大夫人緊盯著他,問道:“是誰叫你來求情的?”
“沒有……”趙靖泰連忙搖頭,“沒誰,是我自己來的。”
大夫人忽然坐起,一拍扶手,大聲喝道:“說!誰叫你來的?”把趙靖泰和彩蝶都嚇了一大跳。
“我、我……”趙靖泰吱唔著,在母親的逼視下,隻得道,“是、是……是二哥。”
“呵呵……”大夫人冷笑了兩聲,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娘、娘您怎麽了?我錯了,我再不調皮了。”趙靖泰見母親又流淚,嚇得腿一軟就跪到了大夫人面前,“娘,我真知道錯了。”
“起來吧。”大夫人很快控制住了情緒,用手帕抹乾眼淚,親手將趙靖泰扶了起來,問他道,“摔到的地方還疼不疼?”
“不疼了。”趙靖泰搖搖頭。
他爬的本就不高,掉下來時又被大家接住卸了力道,摔到地上時也只是摔了一下屁股。他長得胖,屁股的肉多,當時疼了一下,現在是一點兒也不疼了。
“嗯。”大夫人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那就陪娘坐坐吧。”
“那大哥……”趙靖泰想著大哥仍在那裡老老實實跪著,哪裡坐得住?
“再讓他跪一會兒。”大夫人淡淡道。
她剛才一時想岔了。後來一想,沒準是趙靖安自己替趙靖立求情的,而不是魏氏授意。畢竟趙靖安和趙靖立因為同一天出生的關系,感情一直很好。
這麽想著,她便打算再等等,只等著周嬤嬤回來看看情況,再作定奪。
趙靖泰隻得坐立不安地在屋裡等著。
又過了一頓飯功夫,周嬤嬤匆匆走了進來,看到趙靖泰也在屋裡,她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笑著喚了一聲:“三少爺。”
大夫人就對趙靖泰擺擺手:“靖泰,你回去告訴你大哥,不用跪了,回屋歇息罷。”
趙靖泰頓時高興起來,對母親作了一揖,蹦跳著跑了。
“彩蝶,你去看看祠堂那邊的情況。”大夫人吩咐道。
彩蝶應聲去了。
屋裡只剩了兩人,大夫人這才看向周嬤嬤。
盡管屋裡沒有,周嬤嬤的聲音仍然放得很低,低到只有她跟大夫人兩人聽見:“老奴怕二夫人生疑,也沒敢做得太明顯,只是讓人把消息傳到二房就罷了手。傳完消息後,老奴生怕漏了出入的人,自己也在二房出入的路上呆了半晌。但二房那邊似乎都早早歇息了似的,根本沒人出來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