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這一胎生的艱難,自午後發動直到了翌日天明才將孩子生了下來。
好在余氏年紀雖大,經驗卻極豐富,做事也有條不紊,有她坐鎮,最後倒是有驚無險。
此時天邊剛泛起一片紅霞,屋裡就傳來一道微弱的啼哭聲,裡面余氏含笑的聲音傳來:“母子平安,添丁之喜。”
她將孩子用繈褓包好,雙手遞給陳氏,臉上帶著笑。
陳氏忙雙手接過:“此次讓嬸子受累了。”
余氏擺擺手:“這值當什麽?只是許久不曾收生,手倒是顯生了,多虧你早備好了藥,否則沈氏後繼無力,才是真的凶險……”
余氏對那藥丸也極為好奇,沈氏那時已是精疲力盡,孩子又久久不出,即便是她都要以為孩子保不住了。
還是陳氏拿出了一丸藥,給沈氏嚼服了,才給她最後提起了一股勁。
“你那藥是極好的藥,卻不知是從何處得來?若是可以,我也想求幾粒去。”
女人生產,一腳跨在鬼門關,她收生那麽多年,見的生離死別太多了。
按理,這心腸也該練得如鐵石一般,只是如今年紀大了,時常想起那些枉死的人。
心中總是會有一些惻隱之心。
此次見著有這樣的好藥,自然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
“這藥啊。”陳氏笑了笑,心裡早有了一番說辭。
“原先我家不是來了個商人?他見著沈氏,道是認識一個大醫,自己也略懂些雜症,只見她氣色,就說生子恐有些凶險,便去求了這丸藥給她保命……”
余氏也不懷疑:“似這類商人,走南闖北,想來交友甚廣,沈氏能有這般運道,倒也是個有福的。”
心裡也不免想起族中那個傳言,沈氏那孩子若真是不詳,怕也遇不上那樣的貴人。
再看著他們家裡,日子越發過得好了。
哪裡還有半分倒霉的跡象?
此事無疑就是有人惡語中傷。
心裡想著找機會,也要幫沈氏和那孩子澄清一番,否則待那孩子大了,聽著些不著調的流言蜚語,怕是要多想。
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對著那藥丸,她卻沒想這麽放棄了,不免又追問一句:“那商人若是回來,你就幫我引薦一番,若能求上幾丸藥,就是功德無量的事。還要勞你替我上上心。”
說完就要走。
陳氏早備好了謝禮,正要去取,被余氏阻了:“禮就免了,若是那事成了,我倒還要來謝你。”
余氏說的真誠,陳氏倒不好推脫,她暗中看了眼元令辰,見她點頭,才應了下來,但話中也沒有說太滿:“那事我自是會替您好生提一提,只能不能成,卻還是需看人家的意思。”
余氏拍拍她的手:“我明白。”
陳氏開了門,送余氏出去,門外的元令辰這才找到機會進了屋裡。
沈氏已經沉沉睡去,她身邊放著個繈褓,裡面的孩子瘦瘦小小,臉上略有些紅,眉心皺著,似個小老頭,額頭上還帶著些沒有清洗乾淨的斑斑點點。
有些不大好看。
“好醜。”元寶珠緊跟著元令辰進來,見此沒忍住出了聲。
不過她的面上卻絲毫不見嫌棄的神色,甚至躍躍欲試地想去抱一抱。
但看著孩子太小,沒敢伸手,隻湊近了,伸出一隻光潔乾淨的手指,用指腹在孩子臉上輕輕戳了戳。
隨後像是隻偷了腥的貓一樣,嘻嘻笑了。
“寶珠。
”陳氏送完余氏回來,就見著元寶珠的動作,沉下臉輕喝了一聲。 元寶珠忙縮回手,面對著陳氏站好了:“我就是想看看他長什麽樣。”
元寶珠侄子侄女不少,但因早分了家,都不在她們家中出生,她幾乎找不到機會和剛出生的孩子這麽近距離地接觸。
五個嫂子裡面,她和沈氏住在一個屋簷下,論起親疏,比其他幾個嫂子更親近些。
對著她的孩子,也更多了分關注。
“下手沒輕沒重的,傷到了怎麽辦?”
陳氏一腳跨進門,輕聲數落著元寶珠。
此時原本閉著眼睛的孩子已睜開了眼,不哭不鬧,就這麽沉默地看著他們,眼中甚至還有著些審視。
元令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私下問系統:“這孩子好似有些奇怪。”
系統許久沒有回復,半晌之後才道:“我沒看出來有什麽問題,就是身子弱了些。”
元令辰也不多想,畢竟隻憑著一眼也證明不了什麽,她隻當自己多心了。
……
此時五裡外的陸家莊子。
一隻純白的巨雕自北而來,及至陸家莊子上空,極為高調地盤旋了一圈。
一道嘹亮的吟聲響徹雲霄,十分囂張。
秦繼忠沉著臉看向空中:“將它射下來。”
身後一個玄衣人聞言躬身:“若是真的動了乾戈,就是正面宣戰,二公子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一個是原配所出長子,一個是填房所出次子。
身份上本就低人一頭。
早先嫡長子體弱,他們還能做做手腳,如今人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按照族規,他的宗子之位是無人可動的。
更不提, 這位嫡長子還是個胸有丘壑的,甚至比族中精心培養出來的二公子還要出色幾分。
如今老夫人已經隱隱站在了大公子那邊。
他們若公然置族規於不顧,等待他們的,可不會是什麽好下場。
秦繼忠自然也明白這個理,一手狠狠拍向身前的欄杆:“豎子!”
這兩日他有意無意地給陸序找麻煩,卻每每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族中夫人已不止一次派人申飭。
言語之中都是他辦事不力的意思。
隻那兩人滑不溜手,他再是機關算盡都沒有佔到任何便宜,反給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們到這裡來,可有查清意圖?”
“自來了之後,他們不曾出門,也不曾有人上門拜訪,唯一的異常就是這隻巨雕,每日都要來一回。”
“它去了何處?”
“它速度極快,我們的人無法追蹤,每日裡方向不同,去向不明。”
“都是些廢物。”
這時,空中盤旋的巨雕已經急射而下,落到了陸序的院子裡。
過了大約一刻鍾,秦繼忠余怒還未散盡,就有門房的人匆匆來報,說陸序和魏林出門去了。
“叫人跟著他們,若有反常,速速來報。”
他身後的玄衣人有些不讚同:“他在山上十年,也無甚舊友可訪,最多就是四處走走看看,何必盯那麽緊?”
秦繼忠神色凝重:“畢竟是雲夢山上下來的,不可小覷啊。”
“他若真是得了雲夢山相助,僅憑我等,也是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