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珠的婚期越發近了,沈氏便琢磨著帶元令辰去東市看看,再添些東西進來。
“東市的錦繡坊新進了一種叫鮫綃紗的料子,若能買來,倒是能給寶珠做嫁妝。”
鮫綃紗傳說是南海鮫人所織,一匹就價值百余金,還有價無市。
東市那錦繡坊自數日前就進了這一批料子,隻到了今日,還未有人能從他們手上成功買到過一根絲。
“這鮫綃紗如今不少人盯著呢,連宮裡的人都驚動了,我們此時過去恐怕不合適吧。”
“就是去看看,也並非一定要買到手。”沈氏原先待字閨中的時候,曾有幸得過一方鮫綃紗的帕子。
只是後來家中出了事,這方帕子也沒能保下來,一直被她引以為憾。
隔了那麽多年,再次聽說了鮫綃紗,就有些坐不住了。
這也是她久居內院,昔日的手帕交也沒了聯系,否則這樣大的消息,也不至於今日才從下人口中得知。
“那便去看看吧。”其實她的商城裡,也有一種紗,與鮫綃紗相似,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她本是想拿一匹出來給她小姑添妝的,所以即便聽說了錦繡坊有那種料子,也不曾起意去看一看。
但既然沈氏想去,她自然是該陪著的。
總歸一直待在家裡也無事可做。
“將寶珠也一道叫上吧。”
元令辰也正有此意,便喚了迎夏來,讓她去隔壁院裡,叫上了元寶珠。
此時東市裡已頗為熱鬧,各家的女眷進進出出,多是衝著錦繡坊而來。
待到了錦繡坊外面,已有個夥計迎了出來。
那人眼睛也毒,光看著衣飾便知她們不凡,再見她們三人舉止儀態,更是慎重了幾分。
殷切地帶著她們進了門。
“三位客官可要看些什麽料子?”
“聽聞你們鋪子裡新進了鮫綃紗?”沈氏也不費話,直接說了來意。
這話一出,鋪子裡有大半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們這裡。
今日來到錦繡坊的都是些貴人,光看著衣飾,沈氏她們算是低調的。
她們也不常在外行走,故而京中認識他們的人不多。
這時就有人刺道:“如今這京中龍蛇混雜,什麽人都來宵想鮫綃紗了。”
其實這話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新朝建立,聖人自北方帶來的人並非都是世家出身。
如元家這樣一朝自農戶變新貴的不在少數。
只不過別家沒有元家爬得高,可行事卻比元家要高調許多。
便如最近發生的幾出欺男霸女的惡事,多是那些人家所為。
這些行為自然惹得人怨聲載道,可聖人如今隻關注著大選的事,對這些小事也多是訓斥了一番,也不曾真的予以懲戒。
這就使得那些家族越發有恃無恐。
也導致在京中,這些新貴,越發不受待見。
沈氏三人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前,錦繡坊裡的人見著她們面生,便知不是京中原先的世家。
自然而然將她們歸到了另一邊。
沈氏並不想與這些人辯駁,這也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只看著方才的夥計,等著他說話。
“卻不知您是哪家的?”
沈氏皺皺眉:“莫非你們這鋪子還是看人下菜碟?我若是尋常人家,還不能看了?”
“這倒不是,隻我們東家原先便已交待過,務必要問上一問,您若要看,自然是看得的。”
元令辰其實進來前,已對錦繡坊的東家有了些猜測。
此時見夥計問起,便也問他:“你們東家可是姓宋?”
夥計眼前一亮:“您是……”
“我們是衛國公府的。”
這話果然讓這夥計心下大喜,隻他還未來得及答話,一旁正與人說話的管事便驚喜地走了過來。
“原來是衛國公府的女眷,還請雅室一敘……”
沈氏看了眼元令辰,見她點頭,才對著管事道:“煩請帶路。”
“這邊請。”那人伸手一引,將她們帶進了雅室。
待侍女上了茶水,才敘起了話。
“這批鮫綃紗,一共才有兩匹,我們東家原就交待過,要留給衛國公府的。”
“為何要特意留給我們?”
“這事東家並不曾明言,隻指名了衛國公府若有女眷前來,便將鮫綃紗賣了。”
“我們若是不來呢。”
“那便不賣了。”
“若是如此,這鮫綃紗……”沈氏正想說鮫綃紗不要了,卻聽得元令辰開了口。
“你們東家可還留了什麽話?”
那管事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您看了便知。”
元令辰將信收了,卻沒有當眾打開看,對沈氏道:“娘,這鮫綃紗您若是喜歡,便買了吧。”
此時她已確定了,這東西是宋青衡的手筆,隻她想不通他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總不能是為了讓人給她送封信吧?
沈氏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點頭:“勞煩管事將料子送至國公府。”
鮫綃紗價格昂貴,她們出門也不曾帶上那麽多銀錢,只能讓他們將東西送上門, 再結算銀錢。
這本也是如今慣用的交易規則,可這管事卻是搖了搖頭:“東家說這兩匹鮫綃紗只要價十兩,您自取走便是。”
沈氏又看向元令辰:“這……”
“先拿走吧。”她不知道宋青衡到底意欲何為,但說惡意是不會有的。
她能想到的,也約莫是他想借此給她一個人情,往後再次交易時,倒省了還她人情的心思。
宋青衡若是知道她這樣的想法,恐怕是要大喊冤枉。
這事要怪也只能怪元令辰太厲害,讓某些人想獻殷勤都尋不到機會。
隻好借著交易的緣由,想方設法地給她送點東西。
真要認真論起來,雲夢山哪裡會缺了賑災的錢糧?
但這事又怎好對元令辰直言?以至於讓她誤會了他們真實的意圖。
卻說沈氏帶著元令辰與元寶珠一道出了門,迎面卻遇上了一個容長臉的女子。
看著二十出頭的年歲,容貌還算出挑,可眼中偶爾冒出的陰厲之色卻讓整個人的容貌遜色了幾分。
兩邊人擦肩而過時,看到沈氏身後的夥計捧珍寶一樣捧著的兩匹料子,這料子上面本是覆著紅綢,看不清裡面的東西。
可那人還是腳步頓了頓,將人攔了下來:“這可是鮫綃紗?”
也不怪她這樣懷疑,這錦繡坊的夥計,什麽好料子沒見過?唯一能讓他這樣小心對待的,也就是這個素來有價無市的鮫綃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