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母女倆也是不容易,農戶之家,田地就是命,沒了田地不就是要人命嘛。”
“陰氏也太不像話,錦寧也不管她一管。”
“這王氏也是被陰氏帶壞了,竟都上門逼迫起人來了。”
“我都聽說了,王氏娘家那村裡,有個鰥夫,看上了沈氏,要典了她做妻呢,這事早在那村傳開了。”
“這可太過分了……”
“錦寧叔家裡二十多畝田地,可是村裡有名的富戶啊?怎對兒媳這般刻薄?”
“這刻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總歸不是親生,又是繼母進門,這待遇自然比不得親生子了……”
這時有一個老者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為了兩畝薄田,鬧成這樣,像什麽話?嬋兒你起來,有委屈自有族中為你作主,萬萬不能這般自輕……”
元令辰聽話地爬了起來。
話說到這裡,已經沒有她這個小輩插嘴的余地了,她躲到沈氏後面,努力降低存在感。
元氏一族是重規矩的,一個孩子在長輩面前伶牙俐齒,咄咄逼人,不會惹人喜歡,反而會讓人覺得鋒芒畢露。
元令辰及時抽身,因之前說的話也不算出格,族人們對她的態度還很不錯。
那老者此時直接越過還未反應過來的陰氏,對著王秀麗道:“王氏啊,那兩畝水田之事,族中早已有了定論,當初金氏無所出,族中做主將珉之過繼給了你家,雖不是親生,但名分上卻是長子無疑。”
“後來金氏病故,你婆母進門,對珉之也多有苛刻之舉,族中長輩都看在眼裡。”
“照理來說,珉之同樣擁有分田產的權力,這是族規,本不容置疑,你們若真是一心要收回那兩畝田地,那按例,珉之也該回歸本家,與你家再無瓜葛。”
“你婆母是個混不吝的,與她卻是說不通道理,你是素來和善的性子,可不能這般誤了自己啊。”
這話卻是將王秀麗高高抬起,順便一腳將陰氏踩了下去。
隻這老者是族中輩分最高的,行事又素來公正,族中無人敢怠慢了他。
原先陰氏是沒有請他的,就是怕他誤了事,哪裡知道還是沒有瞞過他,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將人請了過來。
如今他這番話陰氏本不想忍,但聽到後面他說“回歸本家,再無瓜葛。”
陰氏不由得眼底一亮。
從前不讓元珉之回歸本家不過是他還有利用價值,如今元珉之生死不知,多半是死在了外面。
留下這孤兒寡母,不僅佔他們家的地,還佔了他們家的房。
倒不如直接將他們趕走……
陰氏心底盤算著得失,想著如何將利益最大化。
人群中的討論還在繼續。
“寧伯父家當年在族中可是出了名的破落,是靠著金氏伯母進門才有了那些田地,元珉之作為金氏伯母名下唯一的子嗣,隻分到兩畝薄田,本已是苛待……”
說話的人叫元樾之,和元珉之自小一起長大,即是兄弟又是好友,說話自是偏向元珉之。
但他的話也算實情,人群之中不少人都沉思起來。
當年元錦寧無所出,本是想納妾的,但家中田產都掛在金氏名下,為她的嫁妝田,元錦寧被金氏轄製,不敢納妾。
這才有了元珉之的過繼。
後來金氏病故,元錦寧自是想將那田地留給親子,可偏偏元珉之能乾,元錦寧和其繼妻都不想錯過這個壓榨元珉之的機會。
所以既要佔著那個名分不放其歸家,又不想將家產分給他。
他們的心思人人皆知,可偏偏元珉之並非金氏親生,田地被佔也不見他去族中鳴冤,族中也不好直接插手,卻是叫元錦寧夫妻得意了好些年。
“其實按照朝廷律法,這田地即是金氏的嫁妝,要麽就該由金氏子女繼承,要麽該返還金氏娘家,金氏名下只有元珉之一個……”
“金氏娘家已是無人了……”
族人們討論著金氏田產的歸屬,渾然忘了王秀麗這個人。
眼見著形勢越來越不利,王秀麗心裡著急。
可不能繼續說下去了。
當初她公婆買通了族中某些族老,讓他們睜隻眼閉隻眼,沒有追究私吞金氏嫁妝之事。
但此事的確經不住推敲,萬一被舊事重提,不說那兩畝薄田,怕是連其他田地都保不住。
王秀麗急得團團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
陰氏終於反應了過來。
不由分說就開始撒潑趕人:“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都給我滾,滾,滾。”
她一邊動手趕人,一邊還指桑罵槐:“吃我們的喝我們的,辛辛苦苦將人拉扯大,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如今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沒那麽便宜的事……”
“那你想要如何?”人群中一個老婦人出聲,這婦人衣衫被漿洗得發白,不少地方都補了又補,顯見家裡也是不寬裕。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元珉之的親母,元令辰的親祖母陳氏。
當初將幼子元珉之過繼出去,是因收成不好,家中斷了糧,隻想著幼子離了家總有口飯吃,活著總比餓死的強。
金氏為人又厚道,和她發過誓不會薄待她兒子。
這才忍痛將兒子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