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易之抱著元令洲,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把元令洲放在地上,雙手提起背簍,入手頗沉。
及至了庖房裡,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往外取。
當先是一條一尺多長的魚,用草繩串著,尾巴還擺動得極為有力,只看著就知是剛從水缸中撈出來的。
再下去是一塊肉,帶著一大塊的肥肉,看著就讓人心中歡喜。
另還有些醃製的兔肉,以及好幾樣素菜,拿完這些,還能看到幾個零散的香蕈,最底下是兩袋米糧,入手也是沉甸甸的。
此時的元易之不僅覺得手中的東西沉,便是心底也是沉甸甸的。
他看著這些東西,心裡酸澀難當。
過去的十多年,自己何嘗給過爹娘這些好東西,俱都是呂氏看不上的歪瓜裂棗拿去糊弄。
事到如今,竟然還要爹娘來接濟他。
這些東西看著就是用了心的,可就是這樣,才讓他越發愧疚。
他狠狠地給自己打了一巴掌,隨後抱著籃筐流了淚。
跟著元易之進庖房的元令芨,見著她爹淚流滿面的樣子,三步並兩步地進門。
“爹,您怎的哭了?”
元易之轉頭見是她,忙將淚收了,一手抹了把臉:“爹沒事,爹是太高興了,今日過年,能給你們做頓好的。”
他絮絮叨叨地跟女兒說起話來:“……原先本是我們不好,讓你祖父母寒了心,爹經了一場大難,才想明白,這世間最無法割舍的便是骨肉親情……”
元令芨看著面前堆了一地的東西,重重地點點頭。
院子裡的元令月得了元令辰的東西,寶貝般地抱在了懷裡,本想回了房與自己姐姐分享,隻還未進門,就被元令洲扯住了頭髮。
“你那是什麽東西?給我看看。”
元令月雙手攏得更緊:“這是嬋兒妹妹給我的。”
“我是男丁,有東西理應先給我。”
“我不給,你放開我。”
元令洲霸道慣了,沒有達成目的,自然不肯罷休,手上越發用了力。
元令月頭上吃痛,哇一聲哭了出來,這動靜自是將裡面的父女驚動了,一前一後自庖房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
見著他來,元令洲倒還收斂了些,他將手一松,指向元令月懷裡:“那是我的東西。”
元令芨已一手護住了妹妹:“這是嬋兒給月兒的,爹和我都親眼見著的,怎麽成了你的?”
“娘說了,家裡的東西合該由我先挑,我挑剩了才能給你們挑,我說是我的自然是我的。”
這話元令芨也明白,其實不止是他們家,族中幾乎家家都是這樣,有什麽好的都是先緊著男丁,因為他們是要延續香火的,而女兒卻遲早都是給別家。
不僅如此,族中對女子的教養也頗為嚴格,自小就要會做各種活計,若是笨手笨腳又懶散的,去了婆家是要被嫌棄的,另還要帶壞了娘家名聲。
至於兒子,那是娶媳婦進門,凡事都有爹娘看顧著,自是不用擔心去外頭受了委屈。
故而不管是哪家,對女兒總是要苛刻些。
也就是他們祖母家,才對著女兒千嬌百寵的。
她倒不知道,元寶珠其實也是能乾的,家中活計樣樣都做得頗為勤快,不管去哪家,都不至於會被人嫌棄。
即便是元令辰,外人看著也是受盡了寵愛,但該做的活她也從不會偷懶,不過這些她自然是不知的。
此時也沒那個心情去想這些。
她見元易之不說話,便知妹妹手上的東西是保不住了。
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她即便心裡覺得委屈,也是無可奈何的。
只是一轉眼看到妹妹默默流淚的樣子,心裡猶如針扎了一般,忍不住對元易之求情:“爹,不如先看看是何物,若是可以,便給妹妹留一份吧。”
其實那絹帕挺輕薄,從裡面透出的形狀看,極有可能是吃食,元令芨是想著,多少給妹妹保下一點,哪怕是一口也好。
元易之看著兩個孩子,點點頭。
元令芨接過那個小包,攤開在桌上,裡頭果然是一些糖和小巧的點心,東西並不多,她便將裡面的東西分成兩份,一人一半,分別推給了弟弟和妹妹。
隻元令洲拿了自己那份還覺不夠,竟是將元令月的那份也搶了。
元令月急紅了眼,直哭道:“那是嬋兒妹妹給我的。”
只是元令洲早已跑遠了,哪裡還去聽她的話。
她一時氣急,也追了出去。
元易之家的事,其實早被系統看在眼裡,轉眼便告訴了元令辰。
她正在擇菜的手,微微頓了頓:“祖母,我出去一趟。”
陳氏自灶台後探出頭:“早些回來,別耽擱太久了。”
元令辰人已到了庖房外,聽到陳氏囑咐,回道:“很快就回。”
找到元令月的時候,正見她蹲在牆角默默地哭,元令辰心裡覺得內疚,她本是想著過年了,給她送些吃食,卻想不到, 讓她受了這樣的委屈。
在她身前蹲了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元令月淚眼婆娑的抬起頭:“嬋兒妹妹,我把你給的東西弄丟了。”
“那就是一些普通的點心,沒了就沒了,我給你帶了更好的來。”
她自袖中又取出了一包東西,塞進了她懷裡:“你藏好了,別被他們瞧見了。”
元令月有些猶豫:“我是不是將你的吃食都吃了?”
在他們家,即便是日子最寬裕的時候,她娘都舍不得給他們買這麽好的東西,便是她弟弟都吃不到。
她雖然知道祖母家不缺吃食,但想來,這麽好的東西,也不多的。
“我還有的,祖母給了我很多呢。”
元令月這才放心:“嬋兒妹妹,以後我有好吃食,也一定給你留著。”
“好啊。”
她知道元令月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二房那一家,也就只有她,是真正的心思純淨。
在呂氏那樣的教育下,還能維持住本心,十分可貴。
元令辰回家時,和灶台前忙活的陳氏說道:“我瞧著二伯雖對孩子關愛有加,但在教養上面還少些細致,洲兒那個性子,若再遲些,可就扭轉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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