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其實能猜到,事情並非是元珉之說的那麽容易。
她也曾生在簪纓之家,對於某些權貴的行事風格,也是知之甚詳。
便如元珉之招惹的那家人,既然已開始打壓他,便不會再給他翻身的機會,否則對那家人來說,也是個麻煩。
除非他們能找到一個能壓製得住那家人的靠山。
否則再要出頭,難上加難。
沈氏眼底閃過一抹憂慮,她其實知道,自家女兒背後也有一個了不得的靠山。
但此時此刻,卻不知從何處說起,而且,她能感覺得到,女兒對那人頗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
她總也不能為了自家富貴,違背了她的意願,便輕歎一聲,將那話咽回了肚裡。
另一邊元令辰並未回房,而是與魏林錢洄一道去看了那馬。
也不知是不是還記恨元令辰方才那一眼,一見著她,這馬便又要開始撅蹄子。
自回家後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禾山見狀,衝它凶狠地呲了呲牙。
頓時就見它消停了,甚至還乖順地垂下頭屈膝跪在了地上。
這下便是魏林都驚了:“這東西竟然還怕禾山?”
眼前這馬雖不大,但看著就性情剛烈不好馴服,本以為要花不少時間才能讓它臣服,不想只和禾山打了個照面,便服了軟。
“許是與禾山投緣吧。”元令辰笑了笑,將死死巴著她雙腿的禾山抱在了懷裡。
“這麽久不見,我瞧著它也並未長大多少,莫不是長不大了吧?”
這話也不知哪裡惹到了禾山,它再次掀了掀嘴皮,元令辰一手給它順著毛,沒一會,便見它頗為愜意地打起了瞌睡。
錢洄蹲下身,查看了地上一灘嘔吐物,對著元令辰道:“這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這毒的症狀看似與生了病一樣,但只要這藥一停,很快就能恢復。”
元令辰神色一凝:“是陳家內鬥?”
除了這個,她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畢竟他們初來乍到,也不曾得罪過其他人,總不能是針對他們來的。
那就只能是陳家內部的事了。
待魏林點頭,元令辰繼續問道:“你知道多少陳家的事?”
雖說禍起於陳家內部,但這馬到了她手上,難保不會牽扯上他們。
盡快了解陳家的情況,也好提早有了應對之策。
此時在場的也就他們三人,魏林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知道的盡數說了。
“陳家老爺子陳敏中早年行商時傷過身,名下統共就兩房人,長子陳昱寧,為偏房劉氏所出,次子陳昱玄,嫡妻韋氏所出……”
說到這裡,魏林頓了頓,元令辰心裡有了些猜測。
“先說說這劉氏與韋氏。”照理說,底蘊越深厚的人家,對於族中子弟的規矩就越嚴苛。
在嫡妻之前,幾乎不可能會允許妾室生下長子,這是亂了規矩。
可在陳家,偏偏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陳家家規,在接管家產之前,繼承者都要親身前往西域一行,陳敏中第一次前往西域時,曾在途中遭到劫匪伏擊,被一女子舍命相救,彼時陳敏中親口許諾了正妻名分,只不過陳家早年就已給他定下一門親事,其中牽扯到各方利益,最後他還是迎娶了韋氏,卻默許了劉氏生下了長子……”
“陳敏中給劉氏許諾名分時,應是知道自己已有婚約在身的吧。”
在明知自己有婚約的前提下,仍是給劉氏許了正妻名分,最後卻又食言,恐怕那劉氏未必甘心。而韋氏,本就是明媒正娶回來,怕也不甘忍受那等羞辱。
魏林點點頭:“陳家的妻妾之爭在整個荊縣都不是秘密,只需稍加打聽,便能有無數種說辭。”
翌日一早,還未等他們去查探個中緣由,陳家丟失了汗血寶馬一事,便已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元令辰得知消息的時候,幾乎是很快就確定了,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系統有些愧疚:“宿主,這次是我大意了,我本來想著這馬錯過了可惜。”
因為那馬的症狀與生病極為相似,它便沒有進一步查探,一時疏忽讓它宿主不小心進了有心人的局中。
若非錢洄細心,察覺到了不對勁,恐怕等到事發,他們才會知道,這事不簡單。
元令辰早知這系統的不靠譜,這時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這也不能怪你,汗血寶馬千金不換,我即便早知道這事是個局,說不定也會心甘情願入了這局中的。”
她也不是沒有底氣,只能任由人算計的,這事掰扯到最後,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宿主,你有對策了嗎?”
“先叫錢洄查探清楚吧,我至少也得先知道,到底是誰算計了這一切。”
元珉之晨起時神清氣爽地出了門,沒一會兒,便黑著臉回來了。
見到了內院仔細照顧小馬的元令辰,心裡的愧疚都快溢出來了,他都聽說了,這馬流落在外只是個意外,按陳家的行事風格,是定然不甘心,這麽一匹寶馬落在外人手裡的。
定然會想盡辦法,使盡手段將馬要回去。
他們便只能吃了這啞巴虧,畢竟陳家身後勢力很大,大到他這個四品武官都要退避三舍的地步,不說是他,便是他得罪的上峰,都不一定敢和陳家起正面衝突。
這事除了他們服軟,也沒有其他法子。
這樣想著,元珉之便更加愧疚,隻覺得是自己太過無能。
“嬋兒。”他的聲音乾澀:“你吃了朝食沒有?”
他想說這馬你不要費心照顧了,即便救回來,也不會屬於我們。
“爹,我吃過朝食了。”元令辰回過頭,見著他有些泛紅的眼睛,便知他是想多了。
心裡想著自家的爹這樣脆弱,是不是該讓他知道,他女兒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弱小?
但是直接挑明,也不知會不會嚇到他?
“你可曾聽說了外面的傳言?”元珉之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打擊到自家孩子。
“您說的是,陳家失竊了汗血寶馬的事嗎?”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竟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元珉之都快急死了:“你可知他們查到這馬的下落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