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辰聞言卻道:“其實田地多寡倒只是其次,若那小郎果真品格端方,倒也不失為一個良配,總歸以我們的家底,也不至於讓小姑吃了苦去。”
陳氏搖搖頭:“若真是不計較家底,我倒覺得那林家小郎不錯,另還有那錢家小郎……能被錢朝奉看中的人,哪個不是比那個素未謀面的靠得住?”
陳氏一雙利眼,早將錢洄帶下山的人來來回回觀察過好幾回了。
要說最中意的卻是那林仲山,不僅人長得高大,樣貌也是頂頂出色,另外還聽聞有一手本事極為了得,待到了戰亂時,總是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更能護住她女兒。
“那兩位小郎,日後說不得與我爹一樣,刀頭舐血的,祖母真放心?”
這麽一說,陳氏果然打消了念頭,她連連擺手:“不成不成。”
她心裡其實十分清楚,林仲山與錢宇日後若真能去了軍中,極有可能會搏出一個不差的前程,隻這前程卻需用命去搏,她是萬萬舍不得拿她女兒的終身去賭的。
倒不如要個穩妥些的,哪怕日後過得苦些,也有他們幫襯。
他們這邊說著話,元寶珠手中的動作卻慢了下來:“娘,我不嫁讀書人,您若非要我嫁人,我寧願嫁個林小郎那樣的。”
陳氏立時就後悔自己嘴快:“寶珠啊……”
她開口想勸,只是元寶珠態度堅決:“總歸那王家的,我不中意。”
陳氏知道此時勸不了,也隻好道:“那成,這事便先不提。”
因著將要喬遷,陳氏手頭也是忙得很,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
此時呂氏的面前,卻坐了一個身形瘦削,面突無肉的婦人。
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呂氏的嫂子,李氏。
“小妹,你可好些了?”
李氏面露關切之色,說著就要上前查看呂氏的腳。
隻一掀開被子,便聞到自裡頭傳來的一股惡臭味,她頓時變了臉色,又見著呂氏一言不發的樣子,一手捂著臉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小妹啊,你怎的成了這樣子?我竟是今日才知……”
呂氏仍是面無表情,她心裡知道,她們呂梁村,離著上元村並不遠,她出的那事早在十裡八鄉都傳開了。
兄嫂又豈會不知,當時不曾上門,不過是瞧著風口浪尖,怕損了臉面,如今風頭過去,便又想起了她。
李氏見呂氏不理會她,又哀戚了幾分,還掉了兩滴眼淚。
“大嫂來尋我可是有事?”
“並無要事,只是聽聞你出了事,來瞧你一眼。”李氏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閃爍:“順便問你打聽個消息。”
呂氏掃了她一眼:“有話便直說。”
李氏這才坐直了身子,眼底閃過一抹光,哪裡還有方才那悲痛欲絕的樣子?
“聽聞你們上元村攀上了一個大商人,要帶你們種什麽香蕈?”
那事原先在鄰近村子也有傳言,也有人問起上元村的人,卻得了人矢口否認,道是那香蕈哪那麽好種?都是以訛傳訛的。
那打探消息的一想,倒也是那麽回事,也不懷疑,隻當是謠傳。
直到了前兩日,菌種發到了上元村,他們才驚覺,那種香蕈的事竟是真的。
這時也不免有人埋怨元家人不厚道的,有那麽好的機會還藏著掖著不往外說。
待這消息傳到呂梁村,呂氏娘家人哪裡還坐得住,自又是想起那個嫁到上元村的女兒來。
這才有了李氏今日之行。
呂氏多少猜到李氏的來意,這時倒也實話說了:“是有這麽回事。”
李氏見著她的聲音平淡,並無半分波瀾,不由得急了眼:“這麽大的事,你怎能瞞了我們?這是多好的機會?”
若呂氏早與他們說,說不得他們也能從中分一杯羹呢。
“我倒是想給你們傳消息,隻我這樣子,也不見你們來瞧我一眼,族人們又被封了口,我如何給你們傳消息?”
李氏一聽也覺理虧:“那我聽聞你公婆那家子與那商人交好,可是能問一問有沒有多的菌種,你們吃肉,總也得給我們喝口湯吧?”
呂氏冷下臉:“嫂子不會不知,我是如何落得這般田地吧?要我回頭求他們,做夢!”
她面露狠色,讓李氏心下惱怒,隻她是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下身段:“母子之間哪有隔夜的仇?你主動退一步,還能得了他們的好處……”
“嫂子今日來,若是為了說這事,便不必再說。”
李氏歎聲氣,起了身,佯作傷感:“我臨來時,你兄長還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生勸一勸你,即便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了洲兒打算一番……”
這番話倒是讓原先堅定的呂氏神色緩了緩,她一想自己嫂子的話,也覺得有理。
如今她和元易之落到這番田地,怕也失了做活的能力,如今還能靠著家中積蓄撐上些時日, 待沒了積蓄,她的幼子可不得受苦了?
她也不能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讓自家兒子吃了苦:“那嫂子說,我該如何?”
“自是你低一低頭,好生去求一求你公婆,他們但凡有一分慈愛之心,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潦倒而不管的。到時隨意漏出一點,就夠洲兒受用的了。”
李氏的話中分明帶著些蠱惑的意味,呂氏還真被她說動了:“前次鬧成那樣,兩家又早斷了親,我即便低頭又能如何?”
“他們若不原諒,你便跪死在他們門口,他們總歸會心軟的。這都是為了洲兒……”
“嫂子說得對,洲兒就是我的一切,為了他我即便真的跪死在他們門口又能如何?”
“我聽聞再過一日就是他們喬遷的日子,你到時……”
李氏細細囑咐了一番,便要告辭了,臨行前,踟躕了一會:“你也知道,你兄長他,身子骨不好,這些時日,家中銀錢也已用盡了……”
她一臉為難的說著,呂氏一聽,就知她的意思。
“嫂子也知,如今家中這般光景……”
她本想訴訴苦,卻被李氏搶了白:“小妹說得哪裡話,你若能說的你公婆回轉了心意,想要多少銀錢,不還是你張張口的事?”
呂氏也是知道那對老東西是素來心軟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在她縱火之後還放了她一回,後來即便斷了親,元易之出事,不也是出了大筆的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