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取出一個籠餅,塞到了林仲山的手中,在其他人羨慕的目光中,解釋道:“你們抬梁的,都有。”
另幾個抬梁的一聽,也都一擁而上,各自拿了一個,心滿意足地走了。
待人吃飽喝足,元錦安才姍姍來遲,見著陳氏的籃子,掀開布來一看,頓時就愣了愣:“籠餅呢?”
他聽老婆子說過,籠餅是家裡人都有份的,他庖房找了一圈,沒有,猜到是他家老婆子防著他將籠餅送人,提前拿到了這裡。
就匆匆送走了元令芨姐妹,甚至顧不上喝一口粟米粥,就趕來了這裡。
卻不想,等著他的除了一個空蕩蕩的籃子,再無其他了。
陳氏眼皮子都懶得抬,隻伸手將籃子上布蓋嚴實了:“我見你久久不來,便以為你不吃了,籠餅已是給了抬梁的人。”
“吃啊,我何時說不吃了?”
元錦安拍著腿,心疼得唇角都哆嗦。
心想著家中雖有白面,卻也不曾發過那樣松軟的籠餅,看著就好吃,他是傻了才不去吃呢。
隻他來得遲了也的確是事實,除了滿肚子懊悔之外,也說不出埋怨的話。
元寶珠帶著元令辰走到了遠處。
她一手自袖子裡伸出,將一個籠餅偷偷塞給元令辰:“這是方才娘偷偷給我的,我見著你也不曾吃飽,便再吃一個吧。”
元令辰一笑,也伸出一隻手,上面赫然是個一模一樣的籠餅:“小姑自己吃吧,祖母也給我了。”
元寶珠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娘她是故意不給爹留的嗎?”
這個問題元令辰不好回答,隻抬手將手中的籠餅一晃:“小姑還吃嗎?”
“吃,為何不吃?”她將籠餅塞進了嘴裡,狠狠咬了一口:“其實要我說,是爹他太仁善了……”
元寶珠是打心眼裡不喜呂氏的。
自小就不喜歡。
她打小二哥就護著呂氏,家中一應錢財俱都被呂氏一手把持。
孝敬她爹娘時只會一味哭窮,孝敬呂氏娘家卻從不吝嗇。
以呂氏的話說就是,她爹娘家中兒孫多,不缺他們一家孝敬,她娘家隻得一個兄弟,卻是需他們幫襯。
便是這樣,攛掇得他二哥越發與她爹娘生分了。
若說這是她對呂氏不喜的開端。
那後來發生的事便是讓這份不喜更是重上了幾分。
她漸漸長大,與元令覃也熟識起來,因著年歲相仿,多少說得上話,幾位侄女中,與她是最為要好的。
那時她就時常聽元令覃抱怨呂氏不公,家中好物盡都緊著幼弟。
她們姐妹三個只有做不完的活計。
她聽說這事之後還與她娘提起過,後來她娘特意去敲打過一番,收效甚微。
此後她娘又是找了她二哥,好生勸了,隻他二哥對呂氏太過信任,竟是篤定她的教養並無問題。
一心認為他只需賺銀錢養家,家中一應瑣事都會有呂氏打點齊全,即便是子女教養,他也認為呂氏並無過錯。
那番話後,她娘便冷了心。
還曾交待過她,讓她離著元令覃也遠著些。
原先她不懂此話深意,直到她差點丟了命……
元寶珠絮絮叨叨地說著元易之夫妻的不靠譜,末了還歎一句:“我固然可憐二哥落得這般田地,但我也覺得娘的做法沒錯。”
“我了解我娘的性子,她雖是嘴上不饒人,但那邊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至於坐視不理,隻如今卻是需保持些距離,免得她們以為我們好說話,隔三差五來求一回。”
元令辰理解元寶珠的說法,同時也理解陳氏的做法,只是她覺得凡事過猶不及,她祖母要想保持距離,便冷淡些,不理她們也就是了,元令芨不是傻子,她能明白她們的意思。
著實沒必要故意以惡語相向,那樣不僅會使她祖父更加心疼,將他推得更遠。
還平白惹了人怨懟。
這樣的做法得不償失。
元令辰細細與元寶珠解釋了一番,她才明白了。
她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元令辰已起了身:“祖母來了。”
元寶珠自也趕忙起了身,跟著元令辰迎了上去:“娘,可是要回了?”
“嗯,再過些時候,就要上梁了,我們在此有些不便,便提前回避了。”
按著本朝習俗,上梁時女眷是需回避的,元令辰對上梁之事也無多大興趣,左右也就是那麽回事,此時就爽快地與陳氏一同走了。
元寶珠倒是有些好奇,隻她也明白,她家侄女想留下,倒還有可能。
若是換了她,怕還要得了一頓好罵。
便也不糾纏,順從地跟著走了。
……
元易之見著元令芨手中的粟米粥時,頗有些奇怪:“這粟米粥是何處來的?”
這樣稠的粟米粥,在他們家可做不出來, 他女兒也不至於這般不會打算。
元令芨神色有些複雜:“是祖父祖母給的。”
她省去了陳氏的態度,隻說了是她們拿了魚上門,祖父母見她們沒吃朝食,便給了他們兩碗粥。
元易之一聽,面上帶出了笑:“爹娘他們果然還是念著我們的,你們有閑暇也該多上幾次門,他們憐惜你們也能給你們一口飯吃。”
元令芨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了,爹。”
元易之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只聽著元令芨的話,以為和自己爹娘盡釋前嫌了,心情舒暢之下,將整碗粥都吃下了肚,也忘了問一問,元令芨自己可曾吃了。
直到他沉沉睡去,元令芨合上房門出去,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去了庖房裡。
隻一進門卻見著元令月和元令洲正搶著碗裡僅剩的一小碗粥。
元令月緊緊抱著手中的碗:“這是我的,你吃你自己的。”
“娘說她餓了,這粥該孝敬給娘吃……”元令洲絲毫不示弱,他自小就得呂氏寵愛,此時自然也是向著她。
竟絲毫不顧自己姐姐也還未吃朝食。
他人雖小,卻被呂氏養得頗為壯實,加之元令洲是家中的金旮瘩,元令月並不敢下重手,只是倔強地抱著碗,不論元令洲如何威脅,都不肯松手。
“這是祖父給我們的。”
元令芨看到這裡,心下發沉:“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