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有理,你說若要我再補一回賀禮,如今家裡的境況也拿不出,但我們身強體壯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氣,日後錦安叔家若有事,我定第一個來幫忙。”
他說著還大大地咬了口籠餅:“上數十年,我都未曾吃過這樣好吃的吃食。”
“按著你家那樣的境況,你怕是自娘胎出來,都未曾吃過這樣的好物吧……”
有人哈哈笑著,倒未見惡意,話意中也多是調笑。
那人先是有些尷尬,隨後豁達一笑:“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叔也不給我留個臉面……”
這話自是惹了身旁的人都大笑起來。
另一邊的元錦安的見此,也是會心一笑。
他主張辦這個席面,其實也不全是因著臉面,多少也有些拉攏族人的意思。
將族人們的關系拉進了,日後家中有個不便之處,也能張個口。
否則人家見著他們家起來了,只會越發與他們疏遠,哪裡會有如今這樣和睦?
不過元錦安也知道,此時的和睦有香蕈的功勞,也有後來孫女提的米糧的原因,隻不管如何,他的目的總歸也是達成了。
這日吃席的人散了之後,陳氏拉過了元錦安,疑惑道:“我們那屋子,怎見著另有一間小屋?那裡頭的是何物啊?”
“那是錢朝奉帶人做的,稍後我與你細說。”
錢洄做那東西的時候,並未瞞著他,但他並不知那東西到底是何物。
直到房子建好,他才得知那間房的用處,他本是想立時與家人說的,隻轉念一想,不如給家人一個驚喜,便想著等喬遷那日再說。
元錦安帶著陳氏進了後院,提起屋裡那個特殊的小屋子,本以為會得了全家的驚喜,卻不知隻喜到了陳氏一人。
便是沈氏都早在元令辰的解釋下,知道了那屋子的作用。
元錦安自是覺得氣餒,但隨即想到自家搬了新居,已有了全新的開始,便又高興起來。
與他們家的其樂融融不同,另一邊的呂氏正受著娘家人的數落。
“只是說兩句好話的事,都被你辦砸了,你說我們還能指望你什麽?”
呂氏的大哥痛心疾首地說著:“原先說的好好的,讓你說幾句軟和話,待他們回心轉意,自有你數不清的好處,你說說你,怎的那麽沉不住氣?”
“你大哥說的不錯,為了你,娘連老臉都舍了,腆著臉去說好話,為此還挨了一盆冷水,偏你不爭氣,三言兩語就露了底……”
一旁站著的李氏倒沒說話,隻那眼神,分明也是譴責的意思。
呂氏其實早看清了他們的真正意圖。
隻她自小,她爹娘便時常與她說,公婆丈夫哪怕對她再好,也只會將她當成外人,不會真正向著她。
只有娘家人才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只有他們才會全心全意為她打算。
就是這句話,讓她十幾年如一日地幫扶娘家,就是盼著自己有難處的時候,娘家人能幫襯她一把。
只是想不到,這麽些年,除了將他們的胃口越養越大,原先說好的血脈親情卻是越發沒了蹤影。
以至於她真正落了難,原先親密無間的親人,俱都是換了另一副嘴臉。
此時的呂氏忍得了腿上的劇痛,卻抑製不住心中的寒意。
“事已至此,說再多又有何用?”
呂氏大哥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態度:“娘,您看看,到了此時她還冥頑不靈。”
呂氏娘本就隻得了這一個兒子,平日裡就是千依百順的,此時聽得他抱怨,對呂氏更是不滿。
甚至還將原先在元家的委屈俱都傾倒了出來:“你這個不孝女,如今是連娘和兄弟都不放在眼裡了……”
呂氏也是乾脆:“如今我這裡也無甚東西可給你們了,何必還來我這裡枉費心機……”
她冷言冷語地說著,直將她娘氣得半死。
可此時的呂氏已是認清了他們的面目,哪裡還肯與他們虛與委蛇?
呂氏娘怒罵她一通,見呂氏仍是無動於衷,終於罵罵咧咧地帶著兒子兒媳走了。
此後竟是再不曾登門……
卻說陳氏惦記著孫子的婚事,翌日一得了空,便去尋了冰人。
才到了門外,就見著氣急敗壞自裡頭出來的元錦寧,雙方都沒有打招呼的意思,都是冷哼了一聲,各自走開。
那冰人本已是焦頭爛額,見了陳氏自是喜出望外:“你可來了,若再不來我便要再去尋你了。”
“你原先說的王家小郎,我覺著並不大合適,暫時便不說了吧,隻孫家那位女郎,我家老大媳婦也是中意的,還要勞你去給我說一說。”
冰人聽了一拍手:“你放心,我這就過去孫家莊。”
陳氏將手上拿的一提東西往孫氏手上一塞:“便勞你費心了。”
冰人一看那東西,忙是推拒:“這可使不得,如今事還沒說成,哪能收了你的禮?”
陳氏再推:“我也知此事不好說,不管成與不成,都不能叫你白跑那一趟……”
陳氏話說得漂亮, 冰人心中自是跟吃了蜜一樣,這般推拒再三之後,便將東西收了。
待陳氏走後,她將那東西打開,見著之後,不免怎舌:“竟是粟米。”
她一手掂了掂,約莫是兩斤的樣子。
這兩斤粟米在陳氏家自是算不得什麽,隻除了她家之外,哪家不缺米糧?出手就送人粟米的,不論是在哪家,都是頂頂闊綽的手筆了。
冰人將那袋子粟米細細地藏好,拾掇拾掇便出了門。
正巧見著她家當家的自外面進來。
“你去何處?”
“原先與你說的元家的親事,有了些眉目,我正要去孫家莊呢。”
“你說的可是那元錦寧?我可與你說,他的事,你可少沾手,到時費了心思還討不了好。”
冰人笑道:“我省得,我省得,隻這回是要說給元錦安的長孫,那個叫令禹的,人品樣貌也都是頂頂出色的,最要緊的是,那人家是處處沒得挑的。”
原先倒還窮些,隻如今卻又不同了,有那樣的祖父祖母幫襯,何愁日子過不好?
她對面的當家人聽了,也深以為然地點頭:“那家子倒的確不錯。”
冰人左右看看,壓低了嗓音:“方才陳氏過來,出手便是兩斤的粟米,這般大方,於情於理,我也該多盡些心。”
她當家的一聽,神色便是一松:“理當如此,那你便快些去吧。”
冰人應了一聲,忙是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