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安寧了”,大皇子笑著轉過身來,看著他懷中的孩子說道。那孩子看上去有些瘦弱,臉頰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肉嘟嘟的,顯得眼睛格外大。大皇子說話的時候,她便盯著他的臉,還伸了伸手,好像想摸摸他的臉,只是手有些短,沒有夠到。
“她還小,身子也弱,若是生人抱了,只怕要哭呢,我就不給你抱了。”大皇子說著,走到搖籃旁邊,小心翼翼地將安寧放了下來。
“就算殿下讓我抱,我也不敢呢,這樣小的孩子,要是我手一抖摔著了可怎麽好。”我看著安寧小小的身子,小聲說道。
“今日晚了,安寧也該睡覺了,我們先出去吧。”大皇子說罷,便帶著我走出了房門。
“你今晚可住在這裡?”他問道。“來時爹爹囑咐了,若無皇上的旨意,不可久留,想來我也該回去了。”我答道。
我們說話的時候,天剛擦黑,一陣秋風吹過,院子裡的地上,多了幾片泛黃的樹葉。
“那我們快些回去吧,你若是要回家,還是早些出宮的好。再晚一點天黑透了,就不大方便了。”大皇子說罷,便帶著我回到了正殿。
姐姐正和陛下說著話,見我們進來了,便問道:“蘇兒瞧過了安寧,心裡踏實了吧?”大皇子上前拱手施禮,答道:“安寧正鬧著不肯睡呢,現在總算踏實睡下了。”
陛下聽了,微微笑著說道:“安寧這丫頭還這樣小就離不開你了,以後等她長大了,只怕要天天粘著你呢。”
“兒臣答應了魏娘娘,要保護她的,自然會一直在她身邊。”大皇子說話的時候,抬頭看著陛下,眼裡滿是堅定。
陛下聽了這話,倒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麽事,不過只是一瞬,便又恢復如常,對姐姐說道:“天色晚了,你妹妹今夜便留在這裡吧,朕今夜也留在你宮中。”姐姐聽了,連忙起身答應著,眼角眉梢裡滿是藏不住的笑意。
先前來接我的那個圓臉的宮女帶我出了大殿,她告訴我她叫銀杏,是姐姐的貼身宮女。銀杏帶我來到了一個房間,收拾好了床鋪,說了句“三小姐好生歇息”,便出去了。
離我平日裡睡覺的時間還早,我趴在柔軟的床鋪上,翻來覆去地想要入睡,好不容易醞釀的困意總是被肚子的叫聲驅散,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實在睡不著,隻好起身,看了看房間裡沒什麽吃食,想了想,便隨手批了件衣服,出去尋些吃食。
遠遠地看見姐姐房間門口聚著許多宮人,我本想去找姐姐的,如今看來,只怕陛下也在姐姐的房間,隻好轉身準備回屋。走到門口,卻發現和我的屋子挨著的那件屋子裡亮著燈,窗紙上投著一個少年的影子,想來是大皇子了。只是這麽晚了,他怎麽也不睡呢?
我站在窗前,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敲門,大皇子卻從裡邊開了門,問我:“你怎麽還不睡?”我臉一紅,正猶豫著要怎麽回答,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我的臉上燒燒的,隻好低頭摸了摸肚子。
“你餓了吧?”大皇子倒是神色如常,我抬起頭的時候,他也沒有笑我。我紅著臉點了點頭,想起他今日晚膳也沒吃多少的樣子,便問道:“殿下是不是也餓了,才開門要出去找吃的?”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問這個,愣了愣,隨後答道:“我是看見你的影子投在窗紙上,這才開門的。”我聽了這話,愈發不好意思起來,隻好低頭不語。
“走吧,我帶你去小廚房看看。
”大皇子說著,帶我來到了小廚房門口。“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拿些吃的出來。”他說罷,便推門進去,不久後拿了滿滿一盤點心出來。 我們回到了他的房間門口,他轉身將點心遞給我就要進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他:“我看殿下今天也沒吃多少東西,我們一起吃吧,爹爹常說男孩子要多吃東西才能長得又高又壯呢。”
大皇子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索性拉我坐在了廊下,和我一起吃起了點心。我餓得久了,雖然心裡想著嬤嬤教的規矩,但還是吃得快了些,也沒留意他吃了多少。等我手裡的盤子見了底,才想起旁邊的大皇子來,有些抱歉地衝他笑了笑,他卻遞給我一杯熱茶,說道:“剛才見你吃得急,怕你噎著,喝點茶潤潤吧。”
聽了他的話,我愈發不好意思起來,隻好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肚子被填得滿滿當當,總算不再鬧騰了。
“你雖是李娘娘的妹妹,但性子倒與她大不相同呢。 ”大皇子看著院子裡的銀杏,說道。他說話的時候,嘴角好像偷偷地上揚了一點。
“姐姐生得漂亮,一言一行俱是端莊穩重,大家都喜歡的,爹爹也說她最像娘親。不像我,只會淘氣,若是娘親見了,只怕也要歎氣的。”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有一點難過。我從未見過娘親,但爹爹既說姐姐最像娘親,那想來娘親若在,也會更喜歡姐姐吧。更別提娘親是因為生我才去了的。
想到這裡,我的眼裡就落了下來。我不是因為娘親會更喜歡姐姐難過,而是因為自己害死了娘親難過。要是娘親不生我,就不會死了。
“你怎麽哭了?”大皇子的語氣有些慌亂,他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我,我接過擦幹了眼淚,說道:“沒什麽,就是想到如果娘親不生我,就不會死了,覺得對不起娘親。”我努力忍住眼淚,哽咽著說道。
他看著天上的月亮,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看著我,認真地說道:“你不要這樣想,我母妃說過沒有一個母親會後悔生了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一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我相信你母親也是一樣的。”
娘親真的這樣想嗎?我自己也不確定。但聽了他的話,我心裡的難過忽然就減輕了好些。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他起身說道,我點了點頭,剛要回屋,卻又聽他說道:“以後若是只有我們兩人,你不必叫我殿下。”
不叫他殿下,又該叫他什麽呢?我還沒問出這個問題,他就關上了房門。我也隻好回屋上床,蓋著軟軟的棉被,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