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驕緩步朝著洛啟笙走去,自勵琰身邊經過時做了片刻停歇:“妄圖打傷我的人,膽子還真不小。念你跟隨阿逸多年,這次算是小懲大誡。”
事到如今,蘇翎逸知道自己已經無力改變什麽,又見洛啟笙方才主動護著蘇凌淳,心中不免對他有了一些改觀。
回到安全地帶,蘇凌淳刻意向洛啟笙行了萬福禮:“多謝小哥哥救命之恩。”
匆忙回了一禮,洛啟笙十分不悅的朝著樂正驕看去:“城主,你怎麽能瞎胡鬧呢?若是勵琰堂主沒有及時撤掌,或是我沒有接住公主,她可要遭大罪了。”
樂正驕只是笑而不語,蘇翎逸卻道:“小舅舅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更不舍得讓小淳受傷。你什麽都不了解,休要胡亂批判。”
待到大樹旁只剩下兩人時,洛啟笙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憤怒終是藏不住了:“你向來都這般自負嗎?你如何斷定勵琰一定會撤掌?”
踉蹌著靠到樹旁,樂正驕忽而笑了:“我當然左右不了勵琰,但我自信……你一定會救小淳,一定會。”
“你瘋了嗎?”
歇斯底裡的吼完,洛啟笙發瘋一樣對著大樹連踢帶踹。老樹無枝葉,風霜不複侵,何況只是幾許拳腳呢?
在此期間,樂正驕就這樣靜靜陪在身邊,直至他的情緒緩和逐漸安靜下來。
“你到底想做什麽!”
“真正想做的那個人不是我,是你!逆天改命的人是你,堅持與小淳再續前緣的人也是你!”說話間,樂正驕已從袖中摸出了一個盒子:“我將你二人的金丹融在了一起,所有記憶都在這裡,你愛她的證據也在這裡。”
將信將疑接過盒子,樂正驕順勢將一枚紅符摁在了他的心口窩上。盒蓋開啟,金光四射間,竹林峰發生過的一切刹那複刻進了洛啟笙的腦海中。
寒冬、削靈、紅鬥篷、發釵、眼淚……往事在目。不過竹林峰這一幕而已,洛啟笙的心臟驟然傳來一陣疼痛,淚水隨即滾落。
“禕禕,蘇墨……”
“是。”
“玄唯禕,周蘇墨。”
“是。”
“她是……我的唯一。”
“是。”
不忍他承受劇痛,樂正驕連忙將符咒揭下。
“你們曾經也是各有信仰的陌路人,後來你們做了同樣的抉擇——相愛。當初,你骨子裡透著的是對禕禕的愛。可你所作所為,樁樁件件都是傷害。
我千方百計的將你帶到此處,是不想讓你們這段感情多走彎路,可我更希望你能用如今的新身份、新身體……去和小淳相愛。”
“符咒,拿來。”
早就料到今日,樂正驕在遞符咒的瞬間展開了輝金羽翅,羽翅的光芒與金丹的光芒合二為一。
金光消弭,已是凌晨。
周蘇墨抬頭望向了天空,鬥轉星移間,竟是整整二十年的歲月沉浮啊!
“原來……我不是洛良的兒子。”
恢復記憶的他可謂五味陳雜,周蘇墨與洛啟笙,是所作所為大相徑庭的兩個人,可這兩個人分明都是他自己。
感受到他的傷悲卻不知如何安慰,樂正驕隻得附和道:“你生父周定坤,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大英雄。”
心口的疼痛一點一滴退散,周蘇墨問道:“我是怎麽成為洛啟笙的?”
樂正驕道:“為了讓你與禕禕重逢,我親赴紫陽山取得陽枝,造就了你如今這副身體。為了少生事端,不得已將你靈魄的記憶暫時抹去,
收進金丹之中以待來日。 洛良夫妻只是尋常百姓,這樣的身份自不會引起玄門百家的注意。時機成熟,我便安排你重回金劍山莊,繼續做金斬的徒弟。
眾所周知,周蘇墨是金斬最疼愛的徒弟。他屍骨未寒,做師父的驟然收徒勢必會引人懷疑。於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你的身份曝露,他又陸續收了你六位師弟師妹。”
周蘇墨恍然大悟,道:“所以……我進出紫陽山卻安然無恙,是因為龍枝骨的緣故?”
“呵~~”樂正驕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然呢?弘義門的湯藥可沒那麽大作用。”
周蘇墨又道:“陽枝是我,陰枝是誰?還是說,你要用陰枝將蘇凌淳變成禕禕?”
樂正驕很是嚴肅的擺了擺手:“陰陽二枝於人而言,便是雙生兄妹,我怎麽敢給小淳用?”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就算你們要當兄妹,我也無能為力。畢竟你和小淳不一樣,再次轉生為人的她早已忘盡前塵,是徹底獲得新生之人。
你不過是換了一副新身體,靈魄還是二十年前的靈魄,只是暫時失去了曾經的記憶而已。周蘇墨還是周蘇墨,玄唯禕已經變成了蘇凌淳。”
聽完這些,周蘇墨心中已經五味雜陳,玄唯禕臨終前的舉動就像刀子一樣戳在他的心上。
玄唯禕的血濺在自己臉上與衣裳上,勾出了全部的心疼,她甚至不再讓自己摸摸她的臉頰,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躲開……
周蘇墨眼眶漸紅:“我自詡一身正義凜然,竟做了那麽多錯事。如果我是禕禕,我也會恨透我自己。”
樂正驕輕輕牽起了他的手:“如果我是你,我會放下過去,珍惜得來不易的機會。然後以洛啟笙的身份去愛,去彌補虧欠。”
周蘇墨問道:“人性的夜漆黑一片,你還會走下去嗎?”
“走!”樂正驕十分乾脆的給出了回復:“因為你心裡那盞燈明亮如月。”
回停月齋的途中,周蘇墨突然變的凝重起來:“白蘊意,是我把她推到河裡去的。誰知她不僅沒被淹死,還成了你的掌上明珠。”
“你殺她是因為禕禕嗎?”樂正驕甚是詫異的盯著他。
周蘇墨道:“禕禕之所以會被玄門百家所不容,一多半都是被她害的。她嫉妒成性,容不得我對禕禕好,與人勾結陷害我的禕禕,死不足惜!奈何時間緊迫,我根本來不及追究誰在她背後推波助瀾,只能先將她殺了報仇。”
這二十年間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短時間內很難解釋清楚,樂正驕也不想讓他因此煩心,於是輕聲道:“我把她救醒以後,她能記住的只有名字。而她之所以會成為我的契女,也並沒有你想象的這麽簡單,待我日後再與你詳細說明。”
周蘇墨笑著搖了搖頭:“站在她的角度,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利用完她又要殺她……罷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既然驕兒已收她為契女,我便不會再傷害她。”
記憶驟然恢復,大喜大悲的雙重衝擊下,很累,很無力。
來不及多說幾句話,眼前一黑便暈死過去。
翌日醒來時還感覺頭昏昏沉沉,一抬眸竟發現蘇凌淳就坐在他身旁。
“總算醒啦!”
女孩兒笑的十分甜美可愛,仿若回到了與玄唯禕初識的那一天。想起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他對蘇凌淳是既憐惜且愧疚,更多的還是由心底升起的濃烈愛意。
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望著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周蘇墨情不自禁將其擁入了懷中,抱的那樣緊,生怕她會離去。
“禕禕,我的禕禕……”
明明昨天才相識,蘇凌淳卻意外的沒有將他推開。
將下巴抵在女孩兒的肩膀,周蘇墨不由得將她抱的更緊,另一隻手輕柔的撫摸著她背後的長發,塑造出一幅溫馨的畫面。
似是察覺到他的異常,蘇凌淳忍不住問道:“你怎麽啦?為何口中一直念著‘禕禕’這個名字?”
“因為, 小淳就是我此生的唯一,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寶貝。”說完這句話,周蘇墨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懷中人。
他心裡無比清楚,比失去摯愛更可怕的,是得而複失。所以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歷史重演,更不會再將唯一失去。
悶哼了一聲,蘇凌淳順勢站起身來:“我們昨天才認識,你就說這麽肉麻的話,我才不信呢!”
不願她離開視線,周蘇墨也下了床,並於第一時間牽住了她的手:“你一直守在我身邊嗎?”
蘇凌淳趕忙將手抽離,解釋道:“是小舅舅讓我來的,他還說你是我未來的夫君,讓我聽你的話。”
“你信啦?”周蘇墨笑著問道。
認真思慮了片刻,蘇凌淳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倒是從來沒有騙過我,可未來的事誰又說的準。”
周蘇墨急道:“準,一定準,我就是你夫君。”
蘇凌淳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可咱們倆還不熟呀,而且……我也不著急嫁人,我還小呢!”
周蘇墨道:“我等,多久我都願意等。等小淳什麽時候想嫁人了,我就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門。”
“誰說我一定要嫁給你了?”
“你小舅舅不是讓你聽我話嗎?”
“那是他說的,我又沒答應。”此時的蘇凌淳對他只是沒有反感抗拒,怎麽可能嫁給他?畢竟連喜歡都談不上。
一時情急的周蘇墨再次抱住了她:“小淳,我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