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手時,禰鄂識趣的退到了一旁,並刻意將一隻峨眉刺順至少年手中。
刃鋒交付詭異,石欒出手方向莫測,令對方極難防范。攻擊距離又較之前更顯淺短,少年終歸是要吃些虧的。
起伏轉折與上下翻飛間,石欒隻一招青龍反首便將對方垂在胸前的一縷長發斬斷。
少年心中大吃一驚,虛晃一招後,順勢伸出左掌擊向石欒手腕兒,雖是狠準,卻未能拿下他的武器,反倒被子午鴛鴦鉞的邊緣傷到皮肉。
一聲慘叫結束,受到攻擊的石欒便從空中追至地上,塵土飛揚間,少年的臉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不過如此!”
他才轉過身,禰鄂縱身一躍至他跟前,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你再要放肆,我當真不會手下留情!”
少年的怒意絲毫不減:“分明你們才是胡攪蠻纏之輩!”
少年招走輕靈,不出十招便拿下禰鄂另一隻峨眉刺,並高舉左臂向後揮出一道紫氣直奔禰鄂左肩而去。
石欒搶在他將招數落實之前攥著禰鄂的手臂將其向後帶去,這才避免禰鄂受傷。
“砰”的一聲響,峨眉刺與子午鴛鴦鉞尖端相撞造就火光四濺的盛景。少年急忙閃身躲避欲要逃離,卻被二人合力反手擒住雙肩動彈不得。
掙扎無果,他終究還是被帶至書房之中,戴勝劍也在房中中。
“啟稟城主,那少俠現正在書房等候。”
沒有細看石欒臉上的淤青,樂正驕滿懷雀躍之情直奔客房而去,迎接他的卻是少年凌厲如刀的掌風以及咒罵。
“你們這群敗類,壞事做絕之人必遭天譴雷劈!”少年猶如受驚的猛虎般極具攻擊力,根本就不給旁人解釋的機會。
左掌余力未消,右掌急速追趕而至,著實將不明真相的樂正驕打了個措手不及。
少年功法純厚,招招凶險皆在要人性命,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還擊,卻又因著擔心少年重傷初愈而處處手下留情。
足足百余招過去,二人始終不分勝負。
憤怒中的少年完全不領情,只見他緊收左臂,右臂快速出擊向樂正驕心口窩砍去。
這一掌撲空是必然的,心中有數的少年順勢拔出了戴勝。
如鏡的劍身映著少年冷峻的側顏,人與刀同時散發著森森寒意。劍柄的長度與手的寬度完美結合在一處,仿若渾然天成。
寒光閃動間,樂正驕當下身形一晃,人已在半空。
乘勢追擊的少年隻輕輕抖了一下右腕,“嗡嗡”做響中,劍尖距離樂正驕又近三寸,劍鋒直削他的脖頸,大有見血封喉之勢。
手無寸物的他對上少年手中長劍仍顯遊刃有余,突然揮出的左手帶出一根透明絲線,緊緊纏在長劍之上,法力催動下使對手難以動彈。
緊隨其後便於五指翻轉間抓住少年肩膀,快速將其向空中甩去,足足有十尺之高,少年的身子直直墜了下去。
就在少年距離地面僅剩兩尺之近時,樂正驕瞅準時機揮出一記綿掌,以保證他落地時安然無恙。
少年趁機於樂正驕後背抓去一記,雖未傷他分毫,卻成功扯爛了他的衣裳。
“要殺便殺,何故惺惺作態!”少年言語間冷冷的不帶絲毫暖意。
跟蹤而至的小姑娘早在門縫將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小聲嘟囔道:“我不喜歡這個紫袍子,什麽態度嘛!”
習武之人身處異地都會異常敏感,半點風吹草動也會繃緊神經。
門口距離少年所站位置僅有不到半尺的距離,小姑娘的竊竊私語早就傳進了他的耳中。 來不及細想,少年再次揮動長劍揮出一道凜冽的劍氣直奔門口刺去。
見勢不妙的姑娘臉色一變,忙不迭揮掌製止,時間延誤下沒有將其抵消,兩扇門就此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碎片。
杵在門口的姑娘腦海中一片空白,情急之下伸出雙臂護在身前,雙掌之間散發出的白光出其不意救了她一命。
只聽“哐嚓”一聲巨響,半人高的銅鏡被姑娘的掌心余力所毀,變成比門板還要細小的碎片。
“糟了!”
話音落,樂正驕一個箭步衝上前左手勾住他的手腕,右手五指尖盡數按在少年的肩頭。趁他吃痛之際奪下他的寶劍,又貼出一道定身符方才罷休。
動靜如此大,連隔壁的齊亦冉都坐不住了。
不消片刻的功夫,客房周圍便在禰鄂的指揮下聚集數十名精衛。英姿勃發的兒郎們,個個器宇不凡,揮刀指向少年。
示意眾人將武器放下後,樂正驕才強忍心中驚奇向完好無損的小姑娘去,一開口便是溫柔的問候:“禕禕,你沒事吧?”
被喚作禕禕的女孩兒一臉茫然的盯著他,瞳孔藍了又黑,許久才搖了搖頭:“剛剛發生了何事?門怎麽壞了?”
“無事便好!”樂正驕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繼而又將她牽至石欒身側:“送大小姐回聽琴齋!”
除了他以外,少年也將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憑白多了一絲不忿:“蘇翎逸的手下竟有這多能人,區區一女子竟能輕松化解我的劍氣。”
禰鄂指著少年的鼻子便是一頓責罵:“我們月琴城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出手傷人,真是白眼狼!”
似是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少年赫然一驚,瞳孔隨之放大數倍:“這裡是月琴城?”
與此同時,樂正驕裸露在外的肌膚盡數被少年看在眼中,“他的後背沒有鷹首文身,他不是幽冥魔宮的人。可為何,我會在他身上嗅到續續斷斷的魔氣……”
不到一日,書房的門板便已修整完畢。
少年已經在裡頭等著他了,臉上明顯掛著忐忑不安的情緒。
待到樂正驕走近時,忐忑不安的少年快速跪了下去:“啟笙見過城主大人!昨日發生種種都是啟笙不懂事,還望城主海涵,莫要與晚輩一般見識。”
樂正驕嚴肅的問道:“是不是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必須是一個留著花白胡子的老年人?”
因為自己識勢不清與救命恩人大打出手之故,洛啟笙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輕點了個頭。
男生女相的樂正驕天生一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相,乍一看確實很難讓人將他和傳說中“耄耋老者”聯系在一起。
五十年前,月琴城於一望無垠的荒漠中拔地而起,一時竟成了傳說,城主更是因神秘成了無數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
五十年間,能夠來到月琴城見識到樂正驕真容者屈指可數,洛啟笙很幸運的成為了其中之一。
若非剛才與月琴城的人有過交涉,洛啟笙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樂正城主。
“能以一道劍氣屠殺幽冥十八騎中的六位,又能與我連過百招而毫無倦色。真不愧是金莊主的得意弟子,果真好本事。”
“城主大人謬讚了,該是啟笙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才對。”
“這是我身為月琴城主人應有的待客之道,但你不算客。”
縱使雙膝跪地,洛啟笙挺拔的身姿依舊頗具大家風范,忐忑消弭便是世家子弟該有的從容不迫,面對樂正驕的誇獎既有些得意,又不乏謙卑。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樂正驕笑著扶住了他的雙臂:“你一連昏迷半月有余,實在不宜常跪,還是起來說話罷。”
“啟笙為躲避仇家追殺而誤入月琴城范圍, 繼而被城主大人搭救,這也算是緣分使然。現下……啟笙鬥膽懇請城主大人,救我恩師一命!”
洛啟笙毫不避諱的坦白了自己心中所想,樂正驕既沒有讚同也沒有拒絕,只是大加讚賞他的孝道。
對方的漫不經心讓原本勝券在握的人顯的有些心慌意亂:“求城主成全!現在您是唯一能救我師父性命的人!”
雖說月琴城素以偏安一隅自立,但這不代表他們對外面的境況全部一無所知,金劍山莊的主人金斬遭人投毒重傷之事雖被封鎖,卻還是傳進了他的耳朵。
天下局勢不穩,他太知道金斬與金劍山莊舉足輕重的位置,此事不能袖手旁觀。
金斬未做莊主之前也是心懷天下的豪俠,後來逐漸享受到權利、地位帶來的快樂與榮耀,便越發舍不得離開這個位子。
他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也知道什麽人想要害他,一點點學會了先下手為強。雖為玄門百家和他自己除去不少禍患,卻也在行動中誤殺不少良善。
無亂是枉死者還是心懷叵測者,他們幸存的親朋好友也在等待著時機殺其報仇。
即便金斬因超高警惕心而犯過錯,可他將近二十年的建樹絕非虛妄。金斬一死,勢必會造就天下大亂,各家掌權者怕是不會安定。
所以,他不讓他死,卻也不能就此饒了他。
“反正他內力高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就讓他在毒性帶來的痛苦中為以往犯下的過錯贖罪吧。”
心中想著這些,正襟危坐的樂正驕擺出一副嚴肅至極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