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卷入密案

　　四個人蜷縮在馬車裡，睡了一路。醒來時，馬車已經進得臨安城。此時天光大亮，臨安城早已開始喧囂不停，各色吃食鋪子、小攤上演新一天的競賣。各色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大街上，一位挎著竹籃的小哥一路喊著:“吃虧的就是我呀！......吃虧的就是我呀！”憐兒撩開馬車窗簾，想看看怎麽一回事。只見一位小哥撒了一地的粉色桃花糕，筐子與白布灑落一旁。小哥看著地上桃花糕，快哭了。嘟囔著:“今天也倒霉透頂，還沒賣一塊糕餅，就摔個跟頭...嗨！”

　　憐兒摸出身上幾十紋錢，丟到小哥腳邊，道:“刮一刮灰塵，給花子哥也是好的，不必傷心！”小哥抬頭見身邊路過的馬車，車窗上是一位戴面紗的小姐姐。忙躬身不迭施禮:“多謝姐姐，多謝姐姐！”

　　紫玉一定要請黃炳文大人，去最有名的五嫂大酒樓吃早點。這五嫂大酒樓的女店主名為宋五嫂，最拿手的五嫂魚羹、西湖醋魚馳名天下。一般酒樓，早晨是不營業的。宋五嫂獨出心裁，推出早點系列吸引人氣。灌湯小籠包、翡翠蝦餃、桂花糕、玫瑰餅、小冷拚、三花菜、五嫂魚羹、豆花香草羮都是好看又好吃的早點。

　　路過‘大北玲瓏’班，四個人梳洗打扮一番。碧蓮與紅蕉留下，紫玉、憐兒陪黃炳文大人去五嫂大酒樓吃過早點，直奔德壽宮而來。

　　這裡，原本是秦檜的府第，位於大內之北。西有望仙橋，東有升仙橋，其東有家廟，西有宋高宗禦筆題寫的一德格天閣。佔地廣大，樓台園林之奢華，是歷代宰相都比擬不了的。

　　宋高宗將秦家趕回建康後，就下詔在此風水寶地修築德壽宮，成為他退位後的居住地，時稱“北內”或“北宮”。宋高宗雅愛湖山之勝，在德壽宮內開掘大池，引西湖水注入其中，為大龍池。其旁疊石為假山，名萬歲山。山旁又築聚遠樓。

　　德壽宮的建築群有很多殿堂亭閣，如香遠堂是梅堂，清深堂是竹堂，載忻堂是禦宴大堂等。冷泉堂種古梅，是避暑所在，堂前假山、修竹、古松，不見日色，並無暑氣。香遠堂東有一萬歲橋，是用吳璘所進四川石料砌成，瑩徹如玉，以金(銅)釘鉸，四畔雕鏤闌檻，橋中心作四面亭，用新羅白羅木蓋造，極為雅潔。橋下都是千葉白蓮。此處的禦榻、禦幾以至瓶、爐、酒器之類，都是用水晶雕琢做成。

　　精心構思的建築設計，金碧輝煌的殿堂亭閣，五彩繽紛的樹木花草，賞心悅目的水光山色，融合成一個人間仙境，一個極樂世界。高宗在這裡度過了人生最後的二十五年，享受了世上最豪華、最侈靡的富貴生活。

　　德壽宮原名為重華宮，高宗趙構就在這裡去世。五年前孝宗趙昚讓位光宗趙敦，也成為太上皇住進重華宮，後改名德壽宮。吳太上皇太后，住重華殿，孝宗住德壽殿。兩殿相離雖遠，卻同在德壽宮，頗有母慈子孝的意思。

　　眼前的亭台樓閣，碧波蕩漾，真真美不勝收。紫玉由於吳太上皇太后對南曲的喜愛，不知來獻唱過多少次。而碧蓮卻是沒有這個待遇，這就是第一與第二的天淵之別。

　　憐兒暗自多看幾眼，卻是偷偷地，絕不敢左顧右盼。

　　“你們娘兒兩個在此處‘待宣處’等候，我去稟明太上皇太后。”黃炳文道。

　　“黃大人，請問真的是太上皇太后要找憐兒麽?”紫玉賠小心說道。

　　“我還敢開這個玩笑?大美人，

昨天早晨吳太上皇太后金口玉言說——夢中一朵盛開芙蓉花投到她老人家懷中，囑咐我一定要找到笑如芙蓉的女子。太上皇太后可是囑咐，不是吩咐，可見她老人家多在意！這不，憐兒就是啊。我也是半輩子守在宮中老黃門了，真真的沒見過笑起來像憐兒一樣美的女子！我說呀，是你們娘兒兩個福氣到了，如果憐兒登上天梯，不好好感謝，我都不依你。”　　紫玉帶著憐兒一起禮敬不迭，陪笑著說道:“如果您不嫌棄，我就托個大，攀高枝，認您做兄長。小妹為兄長鞍前馬後做什麽，都沒有不依的。只要兄長高興就好。”

　　“那就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後兒個就是我休沐之日，就擺下認親宴席，你可是要給兄長磕頭的。”黃炳文得意說道。

　　“這是小妹求之不得的，盼著兄長不要反悔才是燒了高香。”

　　“好極，好極！你們稍後。規矩你懂的，不要亂走。”

　　“謹遵兄長大人吩咐。”

　　一旁的女使奉了茶，是四川白毫茶，清香而悠遠。今日，是紫玉第一次以非伶人身份來此，感覺真的不一樣。

　　好久，黃炳文才返回，帶兩個人入內。行至一處花廳，黃炳文道:“大美人，今日有安南使者在，吳太上皇太后讓你去唱兩段。憐兒先在這裡候著。等使者一走，就叫你。”黃炳文眼神異樣地看一眼憐兒。

　　“是。”紫玉跟隨黃炳文走了。

　　憐兒在花廳稍坐，此處無人，倒是可以放眼看看。

　　‘噔、噔、噔...’一陣急促腳步聲，一個宮女從後門奔跑進來。看上去，跑過了力。宮女一隻手撐住腰部，喘回一口氣，急促呼吸著近前哀求道:“這鑰匙是存放嶽飛爺爺...翻案書之所，就在冉閔廟...這個夜明珠酬謝你，拜托...交給韓侂胄大人...”急急說完，不由分說，把手中東西塞到憐兒手中，轉身又從後門奔出去。

　　“抓住她！抓住她！”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憐兒看到自己手中，是一把鑰匙和一顆半透明的珠子。珠子足有雞蛋大小，通體淺綠色仿佛翡翠，圓潤柔和、瑩瑩有光。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憐兒內心驚懼，起身從後門望出去，幾個黃門正死命奔跑，追逐那個宮女。追到湖邊，眼看宮女再無路可逃，她義無反顧投身湖中。眼見她是不會水的，掙扎著浸沒湖水中，消失了。

　　其中兩個黃門跳下湖水撈人，入水動作利落，看來是會水的。好一會，兩人將宮女屍體撈上岸，幾個黃門悻悻然七手八腳將屍體抬走。

　　怎麽辦?夜明珠是贓物麽?不管是誰的，都因該上繳！還有鑰匙，是有關嶽飛爺爺翻案，必須交給韓侂胄大人。嶽飛是大宋百姓心中的神，為嶽爺爺洗冤翻案，即便是搭上自己性命，也是要做。對，取來翻案書，與夜明珠一起交給韓侂胄大人，就是如此！憐兒打定主意，趕緊收好兩樣東西。

　　半個時辰，紫玉歸來。言說吳太上皇太后今日繁忙，明日再來覲見。

　　出得德壽宮，憐兒立即帶上面紗。這是一十四歲以後，外出或見外人必備裝扮。都是娘親的安排。

　　行至‘大北玲瓏’班瓦子附近，憐兒說:“娘，我想去天青脂粉行看看...”“去吧，買完就回家，不要在外耽擱。”“嗯。”

　　紫玉回班裡去了。憐兒看著娘親背影，心中暗道:“娘啊，這是女兒第一次背著你乾事。此事乾系重大，還可能掉腦袋。女兒怎麽能牽連娘呢?還是我自己去完成吧。為了嶽爺爺，多大危險也要去做！”

　　冉閔廟就在城南五裡。五代十國的百勝將軍冉閔，在羯人幾乎殺光我漢人之時。一道‘殺胡令’名垂青史，殺盡羯人七十萬，報了民族大仇，也延續了大漢民族。此廟就是南逃漢人百姓所建，如今已經破敗了。年深日久，光照民族史冊的軍神，如今已經滿是灰塵。就在冉閔神像身後，憐兒找到一處極隱秘的鑰匙孔。

　　打開之後，果然有一個木匣，木匣內是油布包裹緊密的書卷。

　　事不宜遲，拿好木匣，立即去韓侂胄大人府上。

　　來在韓侂胄大人府邸門前。憐兒道:“門禁小哥，小女子是來給韓大人送東西的。煩請通報一下。”門禁一笑，向憐兒身後一努嘴。憐兒回頭，只見韓侂胄恰好騎馬歸來。 “韓大人！”憐兒迎上前萬福之禮。

　　韓侂胄乍見憐兒戴著面紗不由一愣，仔細看眼睛與身上服色，認出憐兒。說道:“小姑娘找我做什麽?怎地沒去德壽宮麽?”

　　“回大人，去過德壽宮。如今有人托小女子捎給您東西......”

　　韓侂胄看憐兒眼神，知道有隱情，不能在此地多說。就揮手道:“你隨我來。”

　　跟隨韓侂胄身後，入院進得廳堂，憐兒將木匣與夜明珠獻上。看到匣子裡文書，韓侂胄翻看幾頁，不由大喜。道:“嶽爺爺翻案有望了！”又看看夜明珠，不禁沉吟道:“小姑娘，這些是誰給你的?”

　　看韓侂胄也是一肚子不明了，憐兒甚是奇怪。難道韓侂胄對那個宮女也不了解麽?

　　憐兒說道:“回大人，都是德壽宮一個宮女塞到小女子手中的，只是哀求我去冉閔廟取了翻案書，交給大人。宮女當時投湖自盡了。別的，小女子不知。”一句話說得清晰明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韓侂胄聽得一怔，小姑娘貌美如花，卻又頭腦清楚。怪不得那黃炳文推薦給太上皇太后，端的是個不可小瞧的角色。

　　“韓大人。”韓侂胄一抬頭，是黃炳文到了，身後跟著四個精神抖擻的小黃門。

　　韓侂胄起身相迎，道:“原來是都都知黃大人到了，不知太上皇太后有何吩咐。”

　　黃炳文看了一眼茶桌上的木匣與夜明珠，道:“太上皇太后召見，請韓大人和憐兒姑娘同去。”

　　韓侂胄與憐兒一樣納悶，天色不早，為何太上皇太后此時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