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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怪氣的驅魔人》第139章 沒有沒有但是我還是要更新
◆本文為重寫,原先分上下,現在一發放送。

◆CP:不死花/義忍/蛇戀/善禰;

◆子世代中心:不死川靜子(14,風呼)/富岡燐(13,蟲呼)/伊黑浩之(14,戀呼)/我妻奈奈(8,雷呼)

◆雖然是架空武俠,呼吸法等武力設定基本遵循原著。

◆同系列短篇:一把風塵刀——兩把風塵刀

疾風驟雨般的馬蹄激揚起衝天的塵沙,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天際滾湧而來,縱貫天地、橫壓山川、傳震八荒——

殺!!!

戰鼓聲、鐵甲聲、兵戈聲相撞出生腥的人血和殘碎的肢體,熊熊的烈火滾裹著漆黑的濃煙,戰爭順著頹圮的旗杆舔上低垂著的殘破軍旌,一口將淒清杳茫的穹隆吞進無窮無盡的厲紅色裡。

滴……答。

——雨滴墜進了不死川實彌的眼睛裡。

將軍站在天地的正中央,長刀刀尖抵著地面哭出猩紅色的眼淚,泫然欲泣的天光流淌在將軍破碎的臂鎧上。他身邊是屍骸、是屍骸、——是曠遠無邊的屍骸,天地在僵冷的馬蹄、死寂的屍首、燃燒的沙場裡悲哀地沉默。

實彌恍惚間聽到了寂寞的風聲裡夾雜著的輕喚,將軍緩緩地抬起頭去,天光在他的眼睛裡嘶聲哭泣:

“……是你啊。”

女孩從遙遠的回憶裡、從故鄉的春天裡、從他塵封的心底裡走來,十七歲的香奈惠把齊楚的鬢角撩到嫩白的耳後,年輕的女孩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垂的、彎彎的、羞怯的眉眼像是筆墨未乾、敷色鮮妍的畫。

——實彌死去了十四年的愛情,邁過光陰、生死、是非、愛恨,一步步地向他款款走來。

“不死川實彌?”

路邊小店的飯菜上得賊幾把磨蹭。不死川靜子餓得實在沒心情張嘴說話,蔫了吧唧地往桌上一趴——鄰桌的嘮嗑好歹拉回了她幾綹魂,女孩伸長了脖子問:

“請問,他是哪一號人……嗷嗚!”

時透無一郎的刀柄冷不丁地往女孩腰眼上一戳,少年好整以暇地一橫手臂,架住了靜子撲過來的張牙舞爪,面色冷淡地向鄰桌點了個頭:

“不好意思。鄉下買的丫鬟,還沒管教好,老是亂說話。”

“鄉下丫鬟”一口咬在了無一郎胳膊上,無一郎毫不客氣地去卸她的下巴,兩個人你咬我我掐你,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現眼地扭打在了一起:“……”

——伊黑浩之按住了激情探頭的小蛇,默默地坐到了另一張桌子旁:

那什麽,我跟這兩個丟人玩意不熟。

“茶樓酒肆少談國事。”無一郎淡聲提點,“外面不比蝴蝶谷。人多耳雜,多舌容易招惹是非。”

靜子鼓著臉不服地哼哼唧唧:“老子就是問問……”

“——不死川實彌,西疆大將,鎮守科戶關。”無一郎歎了口氣,還是告訴了她,“……目前在京都養病。”

靜子:“就這?”

——這有什麽不能打聽的?

“哦,”浩之好歹被他爹按著念了幾卷書,倒是聽懂了無一郎話裡的門道,“——被軟禁了?”

“對。”無一郎伸手一扯靜子垂在腰後的三股辮,動作介於扯狗尾巴和狗另一個巴之間,“——狗子,沒事就多讀書。”

靜子:“……”

汪!!!

狗子惡狠狠地去咬無一郎的手指,後者手疾眼快地往她嘴裡一塞糖糕,黏了吧唧的玩意徹底糊住了靜子企圖梅開二度(?)的牙口。

“目前朝中算得上名號的武將,繼國、不死川、灶門,都被聖上一旨留在了京都。”無一郎素白的手指蘸了些茶水,

在桌上畫了三道圈,“京都要變天了,少問最好。”——所以我們這次下山,專程要把靜子的表弟接去蝴蝶谷?

浩之開口剛想說什麽,靜子快了他一步:

“我娘親認識他嗎?”

無一郎手指一頓:“誰?”

女孩盯著他看,瞳光奕奕:

“——我娘認識不死川嗎?”

無一郎恍惚地記起來,當年的香奈惠也是這麽抓著自己的袖子,眼神、表情、口氣都別無二致:

“小將軍,您……認識不死川嗎?”

……如果當時自己默而不答,他們就這樣錯過彼此,是不是——是不是兩個人現在都要過得更好一些?

無一郎手指蜷了蜷,少年清冷的眉眼攢出一線複雜的陰影:

“其……”

——哐!

一道人影從店門口摔了進來,食客驚呼、桌椅傾翻、碗碟碎裂的聲響熱熱鬧鬧地糾纏在了一處。無一郎猝地刹住了話音,三人的手指都不約而同地探向擱在一旁的佩刀上:

誰?

被一腳踹進店裡的是剛剛招呼三人入座的店家兒子,體格健碩的年輕人躺在四棱八叉的桌椅殘骸裡,——居然一動不動了。

靜子一語不發地站了起來,抬手撥開驚慌四竄的客人,蹲下去探年輕人的脈搏,喉嚨裡滾出了一聲髒話:

死了。

“——看住這家店,別放跑了一隻蒼蠅。”

陰陰柔柔的女聲幽幽地鑽進聽覺,店外的一大票人全衝進了這間小小的飯鋪,黑壓壓地將店家連帶食客全圍在了其中。來人們壓著低鬥笠、披著黑蓑衣,隱約還能聽見類似於毒蛇吐信的詭異抽嘶。

無一郎臉色一變,倒是認出了是誰:“靜子,回來!”

小店門口的垂簾嘩然翻卷開去,煙騰騰、雲嫋嫋、細濛濛的雨霧潑落入戶,吊詭的白汽陡地吞沒了猝不及防的靜子:

“小姑娘,敢擋伊黑家的路?”

磅礴的刀風猶如天風攜裹海雨,密密疊疊的小針與暗青色的長刀砰然對撞,激起一陣細碎清脆的金屬瓏玲。連綿的刀意將飄渺的水汽繳卷收容,淬毒的小針叮叮當當地落了一地——靜子倏然改變了刀型,女孩陡地踏碎了腳下的方磚,尖跳飛斷的三道斬擊飆射而來!

風之呼吸·叁之型:晴嵐風樹!

皮肉和鮮血根本跟不上女孩的斬切,靜子的決斷和凶悍遠遠超乎了自己的年紀、對方的預計:女孩生生斬開了來人匆忙拉來擋刀的手下,刀身直接在目標胸腹上劃拉出一道深深的血口來!

靜子頗為遺憾地嘖了一聲:

她還餓著,氣力不夠,不然這刀足以把兩個人都給片了下酒。

靜子沉腕收勢,刀尖點地,震甩開去的發辮沉甸甸地墜回了女孩的腰間。香奈惠留給女兒的絕對是一把名刀,方才人命還在刀鋒上血淋淋地流過,修長優雅的刀身上隻留下了一層溫潤的血痕。

“哈?”靜子抬臂甩刀,振下一行滾燙的人血,“——你算什麽東西?”

“……原來是風呼後人,失敬失敬。”

為首的是個皮膚慘白、眉目細冷的婦人,笑起來泛青的臉皮層層疊疊地皺在一起,乍一看像是條蛇成了精。蛇精胸腹間被靜子惡狠狠地拉了一刀,臉上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我也是突然聽說,小少爺出現在了路邊小店裡——一時太過心急,冒犯了姑娘。”

靜子面無表情地聽她放屁,把嘴裡的糖糕哢哢地嚼了。

等等。

——女孩猝地意識到了什麽,定睛再向婦人看去:

她莫非——

“伊黑沙由美。”婦人低下頭去,斂衽端正地一禮,“姑娘是覺得我眼熟嗎?”

她的目光拔地而起,越過了面色驚恐的一乾人等,直勾勾地釘穿了浩之:

“啊呀,——找到了。”

“為什麽要這樣瞪著我呢?”

沙由美掩口輕輕地笑了起來,狹長的眼睛裡探出兩把嫵媚的鉤:

“我跟小少爺才是一家人啊……接自家人回去,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哦呀,”沙由美恍然大悟,“——難不成是那個發色奇怪的女人,又說了我們什麽壞話不成?”

“——少陰陽怪氣的把我爹和你們混為一談,你們誰配?”

浩之冷冷地打斷了她,頸間的小蛇威懾性地弓起身體:

“我爹不會濫殺無辜……他跟你們才不是一路人。”

沙由美大笑起來:“濫殺無辜?”

嗡——

靜子的呼吸節奏被笑聲生生震散,雙耳當場見了血。沙由美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她趁著靜子調息的刹那掠過了女孩,尖利的、青白的、附滿鱗片的右手向浩之當頭拍落!

霞之呼吸·壹之型:垂天遠霞!

沙由美厲喝出聲:“別讓他礙事!”

漆黑的鬥笠蓑衣悍不畏死地撞上無一郎的刀鋒,人軀的肉與骨硬生生地卡住了無一郎無匹的殺勢,下一瞬間他和浩之被沙由美的手下硬生生地分割了開來!

“濫殺無辜?”沙由美露出了蛇一樣尖利的獠牙,“——小少爺,知道你爹爹殺過多少人嗎?”

浩之反手振鞘開鋒,柔韌的刀光甩出了薄鐵扇風般的嘯響,不閃不避地對撼上了沙由美的掌風。躁烈的氣旋自兩相角力間生發,浩之的黑色長發掙脫了束發的白絛,被流風刮卷得四下飛濺。

沙由美被浩之的身手嚇了一跳,收手後退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發麻的腕骨:“不是吧,少爺還真是被那女人洗腦了,連蛇呼都不肯教你?”

浩之嘴裡全他媽是肺腑震傷時逆行的腥血——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不好意思當眾噴血,於是冷著一張臉高深莫測地不說話:“……”

靜子倒是沒浩之那麽有美少年包袱,大大方方地把血啐在了擋路的鬥笠蓑衣身上,旋身揚刀就要一路劈砍過來:“你一口一個‘那個女人’,到底嘚啵誰呢?”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叫什麽。”沙由美活動了一下纖細的手腕,赤紅色的小蛇爬上了她的手背,“——滿口仁義道德,做人又偏偏傻裡傻氣,天天都想著吃,好像全世界都得向著她。”

“偏偏你爹真的聽進去了,把生他養他的伊黑家當作敵人,你說可不可笑?”

浩之啐掉嘴裡的血,青筋爬上了少年蒼白的手背:

“所以你們……?”

“——所以你們給‘戀刀’甘露寺下了蛇毒,害得她自毀經脈求生,廢了一身武學。”

——所以伊黑夫婦前往蝴蝶谷求醫,至此退出江湖紛爭。

“眼下你們發現她居然活著為伊黑家誕下子嗣,”無一郎冷冷地接口,“——又腆著臉來搶。”

“真是長了見識了,世上竟然有長得那麽像人的畜生。”

富岡燐給我妻奈奈掖好了被角,女孩子白日裡雞飛狗跳了一天,此時睡得一枕頭哈喇子,卷成了個毛茸茸的黃團團。

——他倆之所以會跟靜子他們一行人分開,歸功於我妻奈奈這個陰間玩意。

在蝴蝶谷長大的小女孩一下山就仿佛脫韁的野狗,把她爹娘苦口婆心的囑咐往腦後一扔,吱哇亂叫地鑽進人群裡,好像這輩子就沒見過人一樣——靜子嫌這貨綴在自己背後太他媽丟人現眼,隨手扔給了燐。

然而花花世界迷人眼,鄉巴佬二號選手富岡燐,在小書攤前蹲了一個下午,頂著城牆厚的臉皮翻完了五六本豔情獵奇小話本,一回頭奈奈已經躍躍欲試地鑽進了人販子的奴隸籠子裡:“……”

燐:“……”

長見識了,這年頭還真有自己把自己給賣了的傻逼。

奈奈開心地在籠子裡招手:“燐哥哥——!!!來啊——快活啊——”

燐:“……”

學業繁忙,告辭。

然後他們倆就被人販子認成官府釣魚執法的臥底,被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追著打了幾條街——奈奈扒拉在燐背上,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嗶嗶嗶:

“哦哦哦哦刀疤臉追上來了!他臉上充滿了志在必得的自信!刀疤臉今天狀態很好嘛!漂亮!他跳過了!他跳過了水果攤!十分!”

背著奈奈跑成了一條死狗的燐:“……”

燐面無表情地把這隻吱哇亂叫的金毛嗩呐隨手一扔:

永別。

奈奈只能自己撒開了小短腿蹦躂,燐眼睜睜地看著金毛小嗩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把自己發射出去,輕功卓絕的女孩子幾個縱身就看不見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一萬個人追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用雙腿老實巴交跑路的燐突然發現了盲點:“……”

哦,原來我會輕功來著?

被自己深深地弱智到的燐:“……”

比起認字還認不利索的靜子和唐詩三百首背得磕磕絆絆的浩之,燐是小輩裡最有文化的——然而少年才高八鬥、滿腹經綸、諸葛在世、孔孟重生,都阻止不了他每天定時定點進行迷惑行為。

比如兩個人剛剛逃回了客棧,燐在圍牆上吭哧吭哧地努力,企圖爬牆翻進去。

奈奈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小女孩默默地推開了虛掩著的正門,走了進去:“……”

燐感到十分困惑:“……”

在蝴蝶谷的時候,伊黑姨父就對此現象做出了令人信服的解釋:

“自信點,你爹可是富岡義勇。”

燐:?

迷惑,卻不說。

燐和奈奈趕回客棧的時候,靜子他們已經離開了——因為這年頭的船錢又貴又不能退,無一郎在桌上給他們留了封信,讓燐明日一早帶著奈奈再找個船家,盡快趕上他們的腳程。

——信背後還有來自不死川靜子龍飛鳳舞、運筆凶險、力透紙背的溫暖問候:

生與死,輪回不止。

我妻奈奈,我媽生,你媽死。

——這裡的娘指奈奈的精神娘親,跟禰豆子沒什麽關系,靜子要打死的傻逼還是我妻奈奈這個陰間玩意。

奈奈開心地啃著糖葫蘆,八歲的女孩子字都認不全:“燐哥哥我想吃大桃子!”

燐:。

我看你在想屁吃。

燐端著燭台輕手輕腳地邁出門檻,掩上房門的那一刻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後面——!

“晚上好啊~”

什……什麽時候?

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少年背後,抬手掐滅了燭火,俯身在少年耳邊笑了一聲:

“你長得跟小忍一樣好看哦。”

——!

燐的輕功甩了硬功足足幾條街的差距,少年幾乎轉瞬間就跟來人拉開了十步間距,如臨大敵地扶上了背後的刀柄——男人在他警惕的目光裡笑了起來,振腕“唰”地一聲抖開了折扇:

“不要害怕嘛?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你的哦?”

燐反手摸刀摸了個空,藍色的眼睛震悚地一縮——

來人笑著晃了晃手裡提著的纖細長刀,笑出了尖尖的犬齒:“在找這個嗎?”

這一瞬間燐的腦海裡全是震懼的驚白:

……多快?

他有多快?

——他想殺我的話,剛才可以砍上幾刀?

“哎呀哎呀,不要緊張嘛,還你就是了。”來人毫不在乎地把刀又甩回給了燐,“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童磨,你應該認真地記住這個名字哦。”

他悠悠地伸出手來,紫色的蝴蝶在他蒼白的指尖上翩然欲飛:

“——我是來還這個的。”

燐已經有些記不得母親的相貌了——記憶裡她的聲音乾淨柔和,手指愛戳自己的臉,還佯裝摔倒要燐抱抱。她紫色的發尾收隱在紫色的蝴蝶頭飾裡。

燐一直在思考:那頭髮怎麽做到的?

燐:“……”

……不是,燐主要一直在思考:母親為什麽要離開蝴蝶谷?

她的背影決絕又慘惻,像是一道筆直又孤冷的劍鋒。

……為什麽?

到底能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丟在蝴蝶谷?

她為什麽不回來?

……她不想再見到我們嗎?

她討厭我們嗎?

燐臉色晃了一下,少年克制地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在哪裡?”

“哎呀,這還用問,肯定是死了嘛。”

燐的呼吸驟地一停。

童磨用扇子撓了撓太陽穴,努力地回憶了一遭:“死得挺淒慘的……誒我說,你聽過她骨頭折斷的聲音嗎?”

燐茫然地接話:“……什麽?”

“——就跟細筷子一樣。”

童磨笑著做了個掰斷的手勢:

“——‘啪’。可脆了哦。”

——你找死!!!

幽藍的刀身電射出鞘,纖細的刀身在迅疾的出勢裡催折出一道耀眼的殘影,滿庭院的月色鏘然破碎成千片萬片,凌厲銳進的刀身呼嘯出刺耳的嗡鳴!

蟲之呼吸·蜂牙之舞·真曳!

“竟然是蟲之呼吸啊?——可惜太慢了啊,這樣會被殺掉的啊。”

童磨修長的手指猝然夾住了刺來的刀身,纖細的金屬震出嗡地一聲厲鳴:

“誒,好好聊天嘛。年輕人就是急躁,這樣會被討厭的呀。”

凸鼓的青筋在燐白皙的手背上遊走出猙獰的紋路,少年轉腕時差點轉斷了自己的腕骨,燐艱難地抽出血淋淋的刀身來,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幾步。

“喔,”童磨大大方方地把血肉模糊的掌心攤給他看,“這是你配的毒嗎?”

吊詭的紫色在童磨的刀傷上飛速彌散開去,——又猝地停止了擴張,黑血裹挾著毒素被一點點地從傷口裡迸解出來,涎出紫黑色的長線:

“……哦呀,不管用呢。”

配比不對還是劑量不對?

燐沒給自己震驚的功夫,少年迅速地冷靜下來,旋刀回鞘,重心壓低。這一次他改變了鞘裡淬毒的配比,人軀經脈是有極限的,內力再深厚的高手也敵不過融心蝕骨的劇毒……

誒?

——燐陡地僵住,四肢百骸都凍在了驚駭裡。

“你很不聽話哦。”

童磨冰涼的指尖點在了燐的眼皮上——燐根本沒看清楚他是如何接近的自己,童磨逆著月光彎下腰來,目光陰沉又鋒利:

“說真的,你這雙眼睛真的令我很不高興,結果你還拿它瞪我。”

這一指不僅能戳穿我的雙眼,還可以直接搗毀我的命穴……

“啊,”童磨突然想到了合適的解決辦法,笑得燦爛又開心,“乾脆挖掉吧!我很擅長這個的哦,不會讓你死掉的!”

他的手指猝然發力。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淒迷的月色被炫烈的刀光一氣斬作兩截,如雷如電如龍的刀勢猛地鉤落了漫天的流霜!

童磨悠容地退身撤手,臉上突然豁開一線訝異。

他終於感覺到了“驚訝”的情緒:

手——居然被砍到了。

奈奈咬著一綹金色的長發,女孩收刀起身,壓低的眉眼稚嫩而冷漠:

“——你敢再碰燐哥哥一下,我一定削了你的爪子下酒吃。”

“——好厲害,”童磨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新月似的一彎血痕,利落漂亮得像是被閃電切過,“小美人,怎麽稱呼?”

奈奈鎖著牙關,沒打算理他。

“誒,——是雷之呼吸的後人啊,你姓我妻還是桑島?”

奈奈不情不願地自報家門:“我妻。我妻奈奈。”

“啊,這麽說……”

童磨“砰”地一合折扇,他的五官本就偏陰偏柔,此時壓出一股砭骨入髓的寒冷:

“——小奈奈只會這一招,還沒練到家,對嗎?”

奈奈臉色一變,小女孩臉上藏不住心事,童磨了然地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樣吧,你把雷之呼吸學完整了,再來跟我好好打上一場。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燐,心情很好,暫時不想和你計較。”

“——但是你再打擾我和燐聊天,我一定殺了你。”

奈奈的手腕帶著胳膊肘都被燒得發麻——童磨真不是什麽善茬,排山倒海的內勁隔空狠狠地撣在了刀身上,奈奈沒當場吐血就算給她爹長臉了。

……而且童磨一眼看穿了奈奈半桶水的功夫:

她掌握的雷之呼吸,是非常不完整的。

善逸曾經誠實地向女兒坦白,自己的雷之呼吸學得一塌糊塗,小時候沒少挨過爺爺的木板子——他翻來覆去就只會霹靂一閃,雖然天底下沒幾個人接的住這招。

但是以奈奈的天賦,隻學一招就太可惜了。

桑島慈悟郎年事已高,善逸也不好意思再丟人丟到爺爺面前——趁著奈奈這次下山,善逸順手給她指了個人:

你師伯桑島獪嶽,他懂的真的比我更多。

雖然這人性格跟狗幣一樣難伺候,但你出生的時候他好歹送了個如意鎖過來,滿月酒也不情不願地露了個面:你去找他的話,他很可能願意教你。

……但是現在師伯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頭上種桃子,大敵卻當前了:

奈奈一刀也試出了童磨的水準,總結下來也就一個形容詞:

好他媽絕。

只要童磨願意,一隻手捏死他們兩個,幾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

怎麽辦?

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把燐哥哥的眼睛挖出來嗎?

可是……可是我會被殺掉的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奈奈咬破了舌尖,強行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要是靜子姐姐的話,她會怎麽辦?

在同伴面前貪生怕死,……恐怕不是持刀者所為。

奈奈深呼吸了一輪,簡明扼要地回復了童磨:

“去你娘的。”

童磨覺得這小姑娘真有意思,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說到做到的哦?”

砰!

這個瘋子根本不搞高手那套隱藏實力的套路,一出手便是全力,燐和奈奈甫一照面都懵了——女孩被推山震海的氣勁拍得飛了出去,在牆頭剮蹭掉一行的碎瓦,摔進河裡不知死活。

童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縱身追了上去:

“小奈奈,還活著嗎?”

少年渾身上下無端地發涼,仿佛被冰冷的河水澆了個透濕:

……富岡燐,你在做什麽?

……你怎麽……你怎麽誰也保護不了?

對。

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如此。

無論是根骨還是稟賦,他天生就落後了大家一大截——燐胎裡帶病,生來就不適合習武,還險些在好幾個冬天死去。

燐恍惚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為什麽?

——剛才他捏住自己刀身的時候,只要他力氣再大一點,就可以旋刀把童磨整條胳膊給絞下來。

奈奈也不至於——

寒冷的電流躥上了少年的脊骨,燒得他四肢百骸都焦曲著呻吟:

——你怎麽就做不到?!

“誒……”

童磨睜大了眼睛,一臉稀奇:“喔,不見了?”

——啊,還有點本事。

“那就算了!”童磨大大方方地一揮手,這瘋子壓根沒把奈奈放在心上——她就是一隻可愛的小螞蟻,捏死捏不死也沒什麽影響,“小燐,我們來說說你娘親的故事吧~我可會講故事了!”

燐恍惚地記起來了,母親經常佯裝自己摔倒,坐在地上要他的擁抱。

“燐好厲害啊,”忍伸出手指輕輕地掐了掐男孩的臉頰,“我完——全不痛了。”

“傷人和救人,都是一種本事,你不會比任何人更差哦?”

——她融融的溫柔化在了蝴蝶谷的春風裡,直到多年後想起,依舊靈犀一照。

“這從前呢,有個愚蠢的高官,在朝野的鬥爭裡站錯了隊伍,為全家招來了殺身之禍。”

童磨搖著折扇,根本不在意燐調整好了呼吸:“高官嚇壞了,他帶著妻女連夜出逃。你猜發生了什麽?”

“‘喀’地一聲,轎子和高官的頭一起裂開啦!”

蝴蝶忍永遠記得那道亮如雷殛的刀光,切開了疾馳的馬車,砍下了父親的頭顱——

女孩聞到了人血的生腥,像是破碎的紅綢,順著無匹的刀意彌散飛舞;她聽見了母親和姐姐的尖叫、刀鋒裂開皮肉的聲響、人頭落地的悶響;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一雙眼睛。

電逝星飛之間,她看見了一雙藍色的眼睛,沉凝的目光冒著砭膚的冷氣。

這雙眼睛出現在她年幼時所有的噩夢裡。

燐猝然發難出刀,童磨側身錯開了一步,鋒利的扇頁剮過了少年藍色的眼睛:

“……可惜,那時女孩太驚恐了,沒能記住刺客的臉。”

“多年後再次重逢,他們誰也沒認出誰來,居然成為了夫妻。”

燐在劇痛中居然還清醒地保持著意識,少年翻腕陡然變向,纖細輕盈的刀身晃出迷幻的一圓,陡地削向童磨的胸腹,——凌厲銳進地刺穿了他!

“她的命運,就是一個個顛倒又偏執的圓。”

童磨握住了刺入自己身體的刀身,金屬在他指骨的力道下鏘然爆裂,他居然還在笑:

“……你看你娘親,活得多沒意思啊。”

不要死……不要死在這裡……至少不是這裡——

我不想死……動起來——快動起來!

奈奈猝地嗆出一大口淤血來,童磨直接催傷了她的內腑,如果她再慢一點,童磨的氣勁打碎的就是她全身上下的骨頭——

——鎖骨、肋骨斷得七七八八,右手……右手也是。

奈奈濕漉漉地從河裡爬到岸上,半死不活地趴了一會兒。當時她躲在了河底,好在童磨沒有下河撈她的意思——奈奈抓著浮木順流而下,期間昏昏沉沉地斷了一會兒意識,醒來也不知道漂到哪兒去了。

奈奈迷迷瞪瞪地想:

燐哥哥真的瞎了怎麽辦?

富岡叔叔會很傷心的吧?

……不對。

我……我得先把命吊著。

奈奈試著運了運氣,痛得眼淚直掉:

她經脈斷了,不知道是堵住了還是徹底廢了。

……我也會像蜜璃姨娘那樣,武功全廢嗎?

女孩子越想越絕望、越想越惶恐,最後哼哼唧唧地小聲哭了起來——最後哭的力氣也耗光了,奈奈半死不活地流眼淚,蔫巴巴地爬了起來。

這裡……這裡是哪裡?

燦燦灼灼的桃紅色燒懵了奈奈的眼睛,入眼是雲蒸霞蔚的桃花林。漂成了水紅色的天光流淌在女孩的手心,依稀有桃花花瓣落在奈奈的鼻尖上。

誒?

奈奈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極快、極微、極輕盈,縱直地往自己的方向切來。

誰……

天地漸次遠去,奈奈一頭栽在了地上。

桑島獪嶽拔刀出鞘,刀鋒挑開女孩濕漉漉的衣襟,勾起脖頸上黏連的紅線。

——自己送的如意鎖。

◆點我看獪嶽和奈奈的支線故事:三枝雷驚春(精彩雷呼門,歡樂每一天)

◆四把風塵刀預告:風呼父女對線/無一郎對線一哥(哦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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