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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城市夢遊(16)
  天光收了儀仗,在半夢半醒間朦朦朧朧,這種時候的色彩是最和諧的,灰青中還有層迷離的霞光,華燈初綻也並不過分刺目,一切都在中間地帶遊走,互不打擾,隨遇而安。
  龔蓓蕾蹦蹦噠噠的走到辦公室門前,就見裡頭的孟金良擺出一副“思想者”的造型,屈臂支在腿上,手裡還握著一根圓珠筆,筆尾的開關抵在下巴底下,隨著身體極其輕微的動作幅度,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筆尖一伸一縮,在掌心交替畫出紅藍色的道子。
  龔蓓蕾大眼睛一眨吧,略微為難的想要往回退,想想手裡舉著的一遝文件,又張張嘴,左右為難間,就聽裡頭喊了一聲,“進來!”
  孟金良早看見龔蓓蕾在那兒探頭探腦了,原本沒想理她,可架不住門框上就跟按了個彈簧腦袋似的,一會兒一探頭,余光瞟見實在詭異。
  龔蓓蕾忙應聲走進來,雙手奉上資料夾,又討好的笑了笑。
  孟金良打開掃了一眼,腦子裡還想著自己的事兒,隨口問了句,“老秦怎樣了?”
  “在值班室睡著呢。”龔蓓蕾煞有介事的拂拂心口,“這事兒擱誰也扛不住啊,那畫面雖然不血腥,可太瘮人了,我雖然沒在現場,可光看看現場的照片,我都頭皮發麻!”她誇張的抖了抖,“關鍵那人還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孽緣啊簡直,我要是老秦,我也得跟淋了雨的鵪鶉似的,且得定定神緩一緩呢!”
  孟金良沒心思和她瞎扯,揮揮手,示意她出去。
  自己低頭想了一會兒,一扭頭,很沒精神準備的唬了一跳,就見龔蓓蕾不僅沒走,反而磨磨嘰嘰的離自己更近了些。
  龔蓓蕾本來還懷有別的目的,但極難得看到孟隊這個模樣,一時忍不住好奇的問:“我幫領導解解惑?”
  孟金良深深的歎口氣,在轉椅裡換了個方向,忽然直勾勾的看著龔蓓蕾的臉,雙眼被點了穴似的定在那裡。
  龔蓓蕾心裡有點兒發毛,倒沒有自戀到誤會孟隊會對自己生出什麽覬覦之心,實打實的隻以為剛剛那句話,辭不達意的踩了領導尾巴,後脖子發涼的就要往後溜。
  “別動!”孟金良低喊了一聲,一下站起身,“我知道哪裡奇怪了!”
  說起來,他一下午都在琢磨,那家“延東旅店”到底有什麽說不上來的奇怪之處,這會兒看著龔蓓蕾這張眉眼過份突出的臉,腦門兒一清涼......是啊,怎麽能沒有鏡子呢?
  隊裡這些人,今天有一個算一個的全給撒網撒出去了,人手不夠,他隻得親自帶人去了毛萬裡生前工作過的那家外賣公司。
  那位負責人過了這麽長時間,早沒了一開始的義憤填膺,又聽說毛萬裡不僅失蹤了,還出了事故,恨不得立刻撇清和自己公司的關系,十分配合的介紹了他來應聘時的情況,基本沒什麽有用的信息。
  “他失蹤前有什麽特殊表現嗎?記不記得他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和以往不大相同的?”警官問。
  負責人連連擺手,“這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怎麽和他接觸,哦,我們這兒一是人員流動頻繁,二是也沒有坐班這一說,全天都在外面送單,就簽合同那天見了一面,但我看著他挺高興的,就說讓我放心,以後肯定好好乾,別的沒了。”
  孟金良指著旁邊的一排電瓶車,“每輛車都有編號嗎?”
  負責人愣了一下,“這個......還真沒有,不過確實應該弄個編號,謝謝您的提醒。”
  孟金良感覺自己又說了句廢話,示意同事拍了張電瓶車的照片留存,最後問:“那有和他熟悉點兒的人嗎?”
  負責人想了想,衝辦公棚裡幾個人喊了句:“你們誰和毛萬裡熟悉?他失蹤前,你們誰和他接觸過?警察同志來調查情況呢,有知道點兒啥的就言語一聲。”
  一個黑胖子穿著藍色的工服,撣撣手走過來,“警察同志,請問他出啥事了?”
  孟金良不禁隱隱打量了一下對方,負責人忙介紹,“這是管人力的。”
  “具體情況還不方便透露,你和他熟悉嗎?”孟金良問。
  人力也不避諱,隻說:“我和他算半個老鄉,他之前入職的時候和我攀過幾句交情,我也沒太當回事,熟悉談不上,不過轉正那天,他有點著急的問我,公司給正式員工免費安排宿舍的事兒,那個,啥時候能有空床位出來,他想搬過去。”
  “哦?他有說為什麽急著要換住所嗎?”孟金良示意身邊的同事記錄。
  人力撓撓頭,“沒錢唄,我猜的哈,不然還能因為啥?公司宿舍床位......八個人一間房,條件其實真談不上好,我還勸他,能在外面自己住,就算環境差點意思,可隨便,還能有點隱私,可他......”他伸手從錢包裡搓出一張鈔票來,“他還偷偷給了我一百塊錢,讓我騰出空床位千萬第一個給他留下,我沒要,後來發現他臨走前偷偷塞我水杯下面了......我這......”他面上顯出一絲嫌棄,“他後頭出事了,我拿著這錢總覺得晦氣,心裡犯膈應,還是給你們,拿走吧。”
  警官拿出一個證物袋裝起了那張鈔票,一行人就從外賣公司出來。
  按順序,要去毛萬裡失蹤前居住過幾個月之久的“延東旅店”了解情況,沒想到撲了個空。
  孟金良隻得先去了街道辦,裡頭的工作人員倒是很熱情,幫著聯系了店老板,趁著等待的空隙,還給他們介紹了一下店老板的情況。
  “老板叫耿強,和女兒一起,人都還挺客氣,偶爾碰上了也能點點頭,交際起來沒太大毛病,就是爺倆都挺靦腆,”她十分憐憫的抿了下嘴角,“都有點兒殘疾,哦,耿強有殘疾人證,腿折過,沒好好治,就瘸了。”
  旅店屬於違建,就是未經準許私自擴建的,本來只有一樓門市那六十多平米的地方,可不知哪任房主私自在前後門各向外搭建出了個巨大的空間,如今三處貫通合起來能有個一百二十多平了,能隔成十幾個無窗的“房間”。
  這一片都是建了三十年以上的老樓房,位置又緊挨著延平東站,火車往來都是周邊縣區的小站,管理上一直混亂不堪,幾乎所有樓房的一層門市,都做了這樣的擴建,城管最初多半是拿了點錢的,睜一隻眼閉眼的蒙混過去,到了後來,口子打開了,也就不好管了。
  像延東旅店這樣形式的小店,在附近有很多,甚至有些連名字都嚴重雷同,與其說是給路過歇腳的客人打尖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個臨時的避難所,專門租給那些剛來延平務工,還沒有穩定收入的流動人員,一個月兩三百元的租金,換一隅逼仄的角落棲身立命。
  毛萬裡不過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員,沒什麽特殊的地方,也就沒有給街道的工作人員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不多時,工作人員向窗戶外頭一指,“耿強回來了。”
  孟金良和同事連忙迎過去。
  耿強沒什麽話,一眼看過去老實到幾近木訥,問一句答一句,連句寒暄也吝嗇給,就直喇喇的開了店門,讓大家進去。
  店裡的氣味兒不太好聞,密密麻麻的隔間阻斷了陽光照射,低瓦數的燈泡點亮了也沒太多用處。
  孟金良說明了來意,耿強點點頭,走進去打開了其中一個隔間的門,裡頭只有一張單人床,並一個簡易的小方桌,一個成年人站進去,想轉個身也難。
  “這就是毛萬裡的房間?”孟金良邊確認,邊拿出手電筒四處照射著,可惜裡頭空空蕩蕩,什麽多余的生活物品也沒有。
  耿強木頭樁子似的立在走廊的一角,不說話的時候,簡直能和周遭的陳設融為一體,猶如一株枯槁凋敝的植物,無聲無息,沉寂灰敗。
  他“嗯”了一聲,“有兩件衣服,一套被褥,我賣給收廢品的了——他欠我兩個月房租。”
  孟金良津津鼻子,手蜷在嘴邊咳嗽了一聲,側身從隔間裡退出來,讓出位置讓同事做專業的檢查取證。
  他留意到耿強的女兒一進門就自己拐進了某個小隔間裡,招呼也沒打一個,無聲無息的。
  “你女兒......她和毛萬裡接觸過沒有?能不能問她兩句話?”
  耿強看了他一眼,“她不愛說話,也不和租客接觸,有事問我吧。”
  隔間裡空間有限,很快就搜證結束了,除了在床板縫隙處找了幾根毛發——還不能證明是不是毛萬裡的,除此之外,便什麽都沒有了。
  除了之前的毛萬裡,店裡長租的還有四個租客,孟金良一一登機了他們的信息,通知他們下班後到市局去接受詢問。
  孟金良在旅店內各處轉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有種憋悶的感覺自胸腔升騰而起......油膩汙糟的地面,辨不出顏色的牆體,凝滯的空氣,低矮的頂棚,逼仄的空間,他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這裡並不是延平一家正規營業的小型旅店,而是深埋於地下的醃臢下水道,通向藏汙納垢的腐敗之所。
  耿強面頰凹陷,皮膚邊緣猶如冰凌一般帶著圓潤的棱角起伏,眼睛渾濁暗黃,一條腿在地面上拖行時,常帶著一陣剮蹭的“沙沙”聲。
  他大多數時候站在原地,唯有目光隨著孟金良的動作而移動,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警官們有離開的意思,才緩慢的走上前,低聲問道:“毛萬裡出什麽事了?難道他不僅跑了,還背了別的事?他還欠了別人錢嗎?”
  孟金良回身看了看他,“現在還不方便透露。”
  一個同事在不遠處叫了一聲“隊長”。
  孟金良走過去,就見廚房的地面上蓋著一塊油漬麻花的舊地毯,眼下被同事掀起一個角來,露出地面上一個木門的把手。
  孟金良眼睛眯了一下,余光瞥了耿強一眼,“這是?”
  耿強還沒說話,他一直避著人的女兒卻從門口擠進來,沙啞的說:“你們不是來問毛萬裡的情況嗎?他不過是我們的一個租客,不管他背了什麽事兒,都和我家沒有關系,你們有搜查令嗎?憑什麽這麽掘地三尺的搜查我家?”
  她的聲音很容易就能引起耳膜上的一片戰栗。
  她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激起了孟金良的警覺,一般有過農村生活經歷的老百姓,即使進城居住了,也愛弄個地窖什麽的儲菜儲物,這也可以理解,但在廚房下面,又是在室內,先不說地下錯綜複雜的各種管線,何必要費這個勁兒,單就這女人的態度......
  孟金良冷臉看著她,朗聲道:“毛萬裡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這裡,我們有理由懷疑這裡可能隱匿有本案的相關犯罪嫌疑人,根據程序規定,在此種情況下,不用搜查證也可以進行搜查。”他微微揚了一下下巴,強勢的示意兩個同事去拉地上的木門。
  耿強一把拉住還要上前理論的女兒,低聲勸道:“咱們什麽時候有過這個理。”
  他女兒全身包裹的嚴實,孟金良甚至難以準確追索到對方的目光,只見她身體似乎因為憤怒而微有顫抖,低啞的說了句:“我們都是豬狗。”
  這話實在刺耳,孟金良不解好端端的,對方若非是心虛,何來如此之大的敵意,可若是心虛......感覺又......
  他還沒思忖清楚,那邊兩個同事已經拉開了木門,一股嗆鼻的腐臭兜頭兜臉的打上來,讓人忍不住的犯迷糊。
  那兩個警官皆是一個踉蹌,強忍著以肘彎護住口鼻,用手電向裡頭照了照......不大的地洞裡,橫陳著幾十具狗的屍體,屍骨彼此交疊,腐爛程度不一。
  耿強的聲音冷冷響起,“都是附近的流浪狗,死了沒地方埋,就帶回來了。”
  這理由牽強到近乎荒誕,誰會把自己家裡當成墳場?就算是狗的也不會吧?
  可這畢竟又不是什麽確鑿的“罪狀”,人家有這個“愛心”,沒有違法違規的,倒也無從指摘。
  孟金良從延東旅店草草守兵,卻一直無法揮去盤旋在內心深處的那一抹詭異的直覺。
  他看著龔蓓蕾,“你是女孩吧......”
  龔蓓蕾扭捏了一下,“隊長,我做過醫美,可真沒變過性。”
  孟金良實在沒忍住瞪了她一眼,“沒問你這個!我是說你是個女孩,那你覺得你生活的空間,我是說全部空間,包括臥室,廁所,所有地方,沒有一面鏡子,這合理嗎?”
  龔蓓蕾眼睛轉了轉,“你說那旅店......沒有鏡子?可法律也沒規定,必須要有鏡子吧。”
  “話是這麽說,可我還是覺得......”他皺著眉頭,攥拳在腦門兒上砸了兩下,“我再琢磨琢磨吧,那邊怎麽樣?”
  “那邊”指的是市局的緝毒支隊,據說今晚要有個大動作,局領導特別重視這次的行動,要求全局上下為這次行動開綠燈,換句話說,就是全部警力,先緊著這邊來。
  孟金良他們方得以這片刻的喘息,沒有被肖局他老人家立時三刻拎到辦公室去立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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