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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應許之地(19)
爬樹是猴子擅長的,秦小樂屬猴。

 沒有盼頭的時候隻覺得虛無乏力,一旦有了希望,瞬間又能咬牙掙扎著再跑兩裡的山路了。

 無論是否要知道什麽所謂的真相,總之眼下要救人,就必須得樹。

 秦小樂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扭了扭脖子,縱身向一竄,抱住了樹乾,周身一拱一扭,如同春天裡楊樹絨下面的毛毛蟲,一寸寸笨拙的扭了去。

 山風的幅度越來越大,離地也越來越遠,兩三層樓的高度倒還不至於使他害怕,很快便夠到了繩套的一端。

 他整個人被伸展到最大限度,才勉強夠著樹枝斜伸出去,晃蕩了幾下,抓住了繩子,一點點往下端順,隨後開始小幅度的推拉著繩子。

 繩子尾端垂吊著的顏清歡也漸漸跟著一起蕩曳了起來,直到整個人距離樹乾越來越近,瞅準了時機,在又一次甩過來時,伸出手牢牢抱住了樹乾。

 “我抓住你了,別怕別怕,我抓住你了。”秦小樂哄孩子似的念叨著,摟著顏清歡的腿腳,拔出隨身的短刀,幾下劃開了束縛,將對方攬抱著,拖了一個旁逸的樹杈,兩人都脫力的喘息了好一會兒。

 “你剛被吊來?”秦小樂還在尋思著這個詭異的問題,“我在這兒折騰了一宿了,你沒聽見點兒什麽動靜嗎?”

 他剛緩過來一些,便趕忙解下自己的圍巾,給顏清歡包在了頭,聊勝於無的能起到一些保溫功能。

 不過顏清歡身的裝備可比他齊全,全套的皮襖皮褲,領口袖口都出了好的貂毛,內裡一定柔軟又暖和,那精致的針腳,瞧著就不便宜。

 秦小樂拉起他的手,看面關節的地方都已經凍傷了,還有幾處不嚴重的擦傷,血珠子凍成了血痂,忍不住湊在自己嘴邊,用力的哈了兩口氣,然後團進手心裡,使勁的搓了搓。

 顏清歡嘴唇暴起了一層硬皮,泛著蒼白,幾乎要和臉色一樣融進冰雪裡了,勉強感到雙手恢復了一絲知覺,看向對方,“你怎麽在這兒?”

 秦小樂語塞了幾秒,“嗯嗯啊啊”的半天,才目光閃躲的說:“這不是你丟了好幾天了嘛,裘老板重金懸賞,招募人出城搜救你們,這人為財死,我也是個俗人,就跟著一起來湊熱鬧了唄。”

 “是嘛,”顏清歡嘴裡應著,語氣卻是明顯的懷疑,

眼神向他身一掃,“你的傷只怕還沒好利索吧,我當時問了醫生的,十天也就剛剛夠你能生活自理而已,人為財死的也才太著急了些。”

 秦小樂被戳破了謊言,唯有死鴨子嘴硬一條路,“那是你們矜貴的人才那麽矯情,我們這平時摔打慣了的,就是卸下一條腿,十天也長回去了!”他越扯越沒邊兒,難得心虛的老臉一紅,硬生生岔開了話題,“誒,剛就問你呢,怎麽回事啊到底?”

 顏清歡的表情一直很肅穆。

 他的眼睛很亮,瞳孔裡泛著天然的琥珀色,陽光下近看,有種令人目眩的流光溢彩秦小樂在月亮底下瞧著,宛若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窺到了一條瑰麗無垠的星河,沒有攀緣的彼岸,除了溺斃其中無可生還可此刻太陽底下再看,卻見那眼底深處,又仿佛裝得下一座斑斕曲折的迷宮,一入其中,便再無出口

 不,不對,那不是眼中的萬千景象

 秦小樂猛地雙手捧起對方的臉,在顏清歡的無奈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又順著對方的目光,徐緩的向樹下的遠方瞥去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咬著舌頭問:“這、這些人是”

 顏清歡表情哀頹,“都是客棧的人,有馬隊的人,也有後來我帶出來的人,都在這兒了。”

 一棵樹,居然橫亙出兩個世界。

 剛剛秦小樂一直身在迷局中,像被一葉障了目,如今自己到了樹,忽然就理解了顏清歡剛剛那句“你來就都明白了”的話中真諦。

 從他此刻的角度俯視下去,少說方圓一裡地的面積,都疏離的站滿了一個個茫然遊走的人,可每個人又都隻被禁錮在了自己周遭的一隅,四面是氣霧狀的雪幕,粼粼曳動難怪他自己身在其中時,隻感到周遭空寂無聲,舉目四望都是無窮無盡的枯雪,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都最終只能回到原點!

 這分明是一座間離了所有人的雪霧迷宮,置身其中,雖然身體只在方寸之間,內心卻只有迷失方向,然後在困頓中等待絕望。

 “不對啊,只要讓他們離開地面,不就、不就能跳脫出來了嘛!你能叫我,我也能叫他們吧!”秦小樂雖然沒有搞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麽自然奇觀,可心裡琢磨著,這不是和自己討狗嫌的年紀裡,拿著木棍子捅螞蟻窩一個道理嘛,不外乎都是從平面裡生發出來,只要換個視角,世界便會別有洞天。

 顏清歡沒有出言阻止,像是默許,又像是不抱希望後的放任。

 秦小樂不管那些有的沒的了,多一個人脫險,他們獲救的幾率也就更大一分。

 他兩隻手圈成個喇叭,環在嘴邊,使勁的大吼:“誒,裘家的,裘家的人,都往面看!往面看!抬頭!你們家顏少爺也在這兒呢,抬頭看呐,爬到樹來,就能逃出去了!”

 對面一棵雲松的積雪,都被他的聲波威力震的簌簌飄落下來,可那些惘然遊走的人,卻沒有一個有反應的。

 自己為什麽能聽見,他們為什麽聽不見?

 到底是他的問題,還是下面那些人的問題?

 “他們都已經”顏清歡的聲音帶了一絲沉痛,“你仔細看,他們的眼睛都不會眨動了,我自己在這裡面困頓了兩三天了,馬隊的人,恐怕已經被困住七八天了。”

 確實如此,秦小樂凝神去看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明顯的四肢僵硬,面容灰敗,嘴唇烏紫,身軀木訥的只是在方寸之間機械的遊走,每每碰到雪幕壁壘,才會木然的調轉方向。

 “那怎麽辦?他們一直都在下面,我們、我們就算看得清,卻一樣下不去啊,只能活活被困死在樹,區別不外乎是糊塗著死,還是明白著死!”秦小樂一咬牙,“我還是下去吧,你在面看著我,指揮我往哪個方向走,咱倆總能趟出一條活路來的!否則你舅舅派再多的人來,一樣都是有去無回!”

 他說著就要彎腰往樹下爬。

 “別急啊你,”顏清歡的眸色由琥珀色慢慢轉為墨綠,忽然順著纏他的胳膊,湊得幾乎和他呼吸可聞了,才咬著嘴唇說,“你瞧,”他眼神向樹下方一瞥,“從我們說話開始,離我們最近的那個人,已經從這棵樹的左邊,挪到了樹的右邊。”

 是啊,秦小樂回憶了一下最初的情景,確實如此。

 顏清歡直直的望著他,眼中滿是真誠,“一起風,這座謎城就會整體移動,我記得自己被困的初始,和眼下這地方,也截然不同!所以如果我猜測的不錯,我們只要再在樹堅持幾個鍾頭,等這謎城移遠了,再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回程的路了!”

 秦小樂看著他,跟著他的描述,徐徐點頭,“對,這樣一定有效果,我都聽你的,那你知不知道下面這玩意兒的由來?”他半是撒嬌般的晃了晃對方的手臂,“我心裡怕得沒主意啊,生平第一次遇這麽詭異的事【】兒,你一定知道的比我多,你就給我講講吧,嗯?何況我們就算逃出去了,又該怎麽和你舅舅,還有這些夥計的家人解釋呢?”

 顏清歡面一番欲言又止,可嘴角卻向勾了勾,半晌才神秘的壓低了聲音說:“算了,告訴你也沒什麽,只是不要對別人提起啊!這雪謎城,每年寒冬,都要誆走一些商戶的馬隊,胡子也有,行腳的獵戶也有,將他們困成了沒有知覺的陰軍不然你以為肖虎那麽點兒兵卒,是如何戰無不勝的?”他感到對方拉著自己的手一緊,忙安撫的在面拍了拍,“別擔心了,你救出了我,已經算是最大的功勞了,沒有人會抓住這點追問不放的,我舅舅他,一定也會重金酬謝你的。”

 “那就、不管他們了?”秦小樂頓了一下,“他們也都有家有口,有爹有娘,家裡就這麽連個屍首都斂不著嗎?”

 顏清歡抬手溫柔的撥開他發梢的一片落雪,“世事難料,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命吧。”

 “哦,”秦小樂順從的點了點頭,“那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顏清歡眼露親昵的點了點頭。

 秦小樂注視著對方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誠摯的說:“其實、我真不想問候你姥姥,我隻想讓你他媽的、快點把顏清歡給小爺放出來!”

 他手下動作疾風如電,感謝從前沒事兒就要套幾個小地痞小流氓的工作實在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好技巧,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三下五除二的就用剛才解下來的繩子,將對方的雙手反剪在背後捆了起來,另一端在樹杈飛速繞了幾圈,接著一腳把眼前的人從樹踹了下去。

 再次垂吊下去,卻不是“倒栽蔥”的造型,而更像是一隻滑翔在半空中的鼯鼠。

 秦小樂眼角眉梢都帶了憤怒,粗喘著喝道:“哪來的魑魅魍魎,跟小爺面前裝大尾巴狼!要擱平時我也就配合你怕一怕慫一慫了,可你裝誰不好,非得裝成這人的樣子,靠,不知道小爺一路吃苦受罪,就是為他來得嗎?”

 空中的人吊著眼梢向斜了一眼,“你為我來的,我讓你全須全尾的領回去,還不行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秦小樂氣的一踹樹枝,傳導到繩子那端,狠狠的晃悠了一下,“小爺要真的!要真的!皮兒和餡兒,都是原樣的!從後半截開始,你他媽的就給小爺換人了吧!”

 這事情他稍微一細想,就已經覺得漏洞百出了。

 如果那些人都凍死了,那為什麽顏清歡就能好好的活著?為什麽只有他能踩到獵戶的陷阱繩套?為什麽偏偏他就能在自己頭頂出現,還是在自己喊了那些飽含身份信息的話之後?

 而且顏清歡性子是驕矜,可卻並不冷血,怎麽可能看到自己商隊百十號人命喪荒山,卻如此無動於衷?

 再者最詭異的一點,以他對顏清歡極為有限的了解,對方那在月光底下的眼神,分明只有毓明清朗,而絕不會是這樣的狡黠妖媚!

 他越想越抓狂,就差交替手捶打胸口扮猩猩叫了,這種希望過後的失望更催人心肝,宛如給饑餓了三天的乞丐遞了一個饅頭,眼看著咬下去,才告訴對方那是個瓷石,脾氣不好的,哪怕攢盡最後一口氣力,恐怕都想要起來拚命了!

 他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趴下去望著那人,陰沉的說:“識破了就別裝了,技藝不好,看多了讓人牙磣惡心!你先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著,然後告訴我他此刻被你淘換到哪裡去了,這兩樣說明白了,咱們再來談談你這麽抓心撓肝的折騰了一圈兒誑著我,到底是要讓我做什麽!咱倆盤盤道,茲要是有來有往的生意,就沒什麽不能談的,是吧?”

 “無趣。”那人淡淡的說了一聲,“早知道就不留著他來誑你了,誰想到你是最先來的呢,我不過想用個好看些的皮相,進城玩一玩的。”

 他說完一扭頭,眯眼衝著秦小樂極為鬼魅的笑了一下。

 秦小樂刹那間隻覺頭重腳輕,腦袋裡沒來由的一陣劇烈翻滾,好容易穩住了身勢,卻發現天地驟然變色,已然黢黑不見五指,穹頂如同一口海鍋倒扣下來,壓的人呼吸一窒。

 黑暗中一團輕薄的雪霧,逐漸翻湧滾動,露出的一張不甚明晰的猙獰鬼臉,張著黝黑的大口,猝然向秦小樂襲來!

 這這這,暗得行不通,就來明得了,一言不合就下嘴啊,也不怕硌了牙!

 秦小樂突然想起出發前,貨棧的小夥計可是給他腰包裡塞了不少家夥什的,其中就有火柴。

 而城裡遇見的精怪,無論是那紅臉大漢,還是黑衣人,盡皆怕火,就算沒有硝石什麽的,可至少應該也能支應一下吧。

 他邊向後跑,邊摸出一個火柴匣子,裡頭的火柴棍兒比尋常家裡使的都粗長,他顧不想,一把抓出半盒來,“呲啦”一下全部劃著了,高舉過頭頂,像舉著火把,裝腔作勢的轉過頭,想著在老神棍那聽來的一耳朵,高聲恫嚇道:“頭頂七彩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什麽什麽喜鵲老鴰奔大樹,那個黃鼠狼的小妾要、要天”

 成不成的就在這一念之間了。

 在他胡言亂語的時候,那魅影已經撲至眼前,巨嘴兜頭罩下來, 滅頂幾乎就在瞬息之間了。

 看來是啥也不好使了。

 秦小樂攥著柴火的手微微顫抖,卻硬是咬著牙沒有後退一步,成王敗寇,他瞪著眼睛,混不吝的一跺腳,嚎道:“來啊!”

 電光火石之間,巨嘴卻迅速翻轉向,幾乎將自己給反噬了一般,發出“謔謔”的呼聲,一副奮力掙脫而不得的樣子。

 隨即旋轉著如同一個漩渦,窄細的尾端就朝著秦小樂的胸口鑽進去,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的頃刻間全部鑽了進去!

 “滾滾滾!離小爺遠點兒,靠!”

 秦小樂這回真慌了神兒,這是什麽神反轉,怎麽就鑽進自己身體裡了,什麽玩意兒,這是要改變策略從內部攻破,還是又變了主意臨時相中了自己這副皮相?這也太重口味了!

 他胡亂焦躁的在胸前一陣掏扯,皮襖的襟懷一亂,跟著無意中從脖子拽了個什麽東西下來那黑色的小荷包中間一點亮光透出來,在暗無天光的黝黑中,熠熠閃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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