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陳元應該是家裡最後一個知道齊政在美國暴富的人了。
不提他得知此事後的震撼,反正在火急火燎地找到齊政後,表叔一臉不滿地埋怨齊政就瞞著他一個人。
齊政無奈拍拍頭。
這段時間忙,他都沒空找過表叔聊天,根本已經忘了這茬了。
齊政連忙賠罪:“呵呵,表叔,我這不是忙昏頭了嗎?這段時間連家都經常不回,一時也就忽略你了,我的錯,來來來,要打要罵隨你意。”
陳元也從女兒那邊知道齊政最近忙著公司整合與人員招聘,剛才的抱怨不過是順口之言,得到了齊政的台階自然也不再拿捏。
“好小子,你現在是徹底草雞變鳳凰了。不說多的,你總得回報家鄉吧。”表叔陳元開門見山就透露了他的真實意圖。
齊政知道現在全國都是四處招商引資的時候,普誠縣這個地處偏遠一隅的縣份,要想招商引資的迫切心情可想而知。
齊政和王昱業都是本地人,也有意通過投資帶動父老鄉親致富以報效家鄉。俗話說得好,“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但是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
作為投資者,地方政府這種招商引資的心態當然要好生利用。如何迫使地方政府作最大讓步,為即將投資的企業謀取更多的利益,也是齊政最關心的事情。
齊政攤手,“表叔,我也不跟你說虛話。現在我們手握巨資,無論在哪裡投資都會是當地政府的座上賓。我們當然也想為家鄉的發展出一份力,但是利益歸利益,我也不能空口白話地就同意投資。”
“縣裡的投資環境怎麽樣?稅收政策有沒有優惠?水電氣路郵五通能不能做到?基礎設施不完善,誰也不願意過來投資啊。無論你們政府再怎麽信誓旦旦,天花亂墜,我們都是要看到實際才會考慮投資啊。否則,就算是我有心也無力啊。”
說完齊政看了一眼表叔,發現他已經是一臉嚴肅。
陳元自然知道齊政說的是真理。
說白了,這不是之前百來萬的小打小鬧,動輒千萬甚至上億的投資規模,不是誰拍拍頭就能決定的。
再怎麽說,企業投資都是要賺錢的。即使想要回報家鄉也不能白白扔錢的。
而普誠縣這點明顯處於劣勢:長期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使得當地人民觀念相對陳舊,即使是一些領導,思想解放程度也不高,對外來思潮、經驗、技術、理念的接受能力較差。
更遑論本地經濟薄弱,基礎設施極其不完善,工業化進程異常緩慢。這也是本地招商引資工作一直沒有起色的重要原因。
齊政有句話說得話糙理不糙,以他能調動的資金實力,確實能輕松找到比普誠縣好一百倍的投資環境。
應該慶幸的是,齊政還是心系家鄉的,好歹沒有把話說死,這就代表著還有希望。
陳元理通思路,不由得指著齊政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將我的軍啊,行,大家都不說虛的。不妨開出你的條件讓我聽聽唄。”
齊政撇撇嘴,“表叔你就一芝麻大的小官,跟你有什麽條件好開的?”
隨後看到瞪著眼的表叔,嘿嘿補充道:“再說了,現在都臨近過年了,再有什麽計劃,一時半會的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推進啊。不過表叔你可以先有選擇地把我們的實力和想法透漏給縣委領導嘛,上趕的買賣可不是買賣。”
陳元聞言,瞬間意會,自己這侄兒這是想順便推自己一把啊。
他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於是點點頭,“行,那我暫且放過你,先幫你通通風。”
齊政微笑不語。
……
2月初,眼看著春節快到了,大嶺村養殖場出欄了年前的最後一批土雞和野鴨,帶來了養殖場建立以來最大的一筆收入,足足48萬。
齊政跟老爸以及成叔他們商議後,為了讓村民們看到半年多以來的合股經營成績,決定進行分紅,以便為來年更大規模的開發譬如推廣“茶香稻”堅定村民的信心。
合帳以後,大嶺村養殖場近半年共收入140萬,利潤率大概能達到七成,基本上可以說是收回了投資。
在預留部分發展資金後,養殖場拿出80萬進行分紅,嘉谷公司和大嶺村各得40萬。
大嶺村所得的分紅是按照村裡人頭分發,這樣一來,每戶多則三四千,少則兩千,拿到了年前的一個大禮包。
不要嫌棄少了。
要知道,這年頭全國平均工資也不過每月1000元出頭,村裡出去打工的多是七八百一個月的。這樣一來,相當於每戶至少平白多了兩三個月的工資收入。
再加上有在養殖場工作領工資的,平時養殖場從村民手中購買飼料帶來的增收,多的甚至每戶增收上萬元。
可以想象,大嶺村村民們今年可以過一個肥年了。
而且村委也說了,這才是剛起步,大頭還在後面呢,只要大家努力,來年收入翻倍絕對不是做夢。
而養殖場為了進一步回饋村民,直接低價供應一批土雞和野鴨給大嶺村,讓家家戶戶都能更深刻地體驗到合作經營的成果。
一時間村裡氣氛熱烈,有嘗過養殖場產品的村民自然交口讚歎,還沒嘗過的也是久仰其名,大家積極搶購,作為過年的一道大餐。
而齊政老爸齊建德在村裡的威望更上一層樓。
是的,村民們覺得這一切都是村長帶來的,自然對他更加擁戴。至於齊政,已經被華麗麗地無視了,最多也就得到一句“小夥子有前途”的表揚。
齊政:……
算了,當兒子的沒人權。老爸更有威望也好,年後的計劃也能更加順利地執行。齊政只能這樣自我安慰道。
……
除夕夜裡,全國都有合家吃團圓飯的習俗,意味著要團團圓圓,所有家庭成員都參加,離家遠行的人也要趕回家過年,吃這頓團圓飯。
零二年農歷的大年三十,齊政一大家人團聚一堂,人人面帶紅光,席間觥籌交錯,都在祝賀齊政這一年的順暢發展。
年夜飯後,小輩要向長輩行禮,長輩向小輩發紅包。
只要還沒結婚,就都是小輩。所以表姐陳靈珊和齊政也跟著小弟齊律,領到了老爸和表叔的大紅包。
表叔直接發了兩千塊錢拿給齊政,他平時外出應酬也都是喝得面紅耳赤的,卻從來沒有如今的這等高興過。
畢竟,齊政如今的成就已經宣告了遠遠超過他自己,成為了家族裡最可能光耀門楣的下一代人物。
而小弟齊律看著自己從表叔那裡拿到可憐巴巴的二百塊壓歲錢,就感歎這不是同一種待遇。
一旁的老媽聞言就拍拍他的頭說,“看到沒有,就要高考了,你要是比你哥考得好,明年我給你同樣的待遇!”
於是小弟恨不得沒提起過這個話題。
其後就是守歲。舊時守歲一般都是通宵達旦,據傳說,如果除夕能徹夜不眠,毫無倦意,就是預兆來年人的精力充沛。如今守歲一般都是象征性的,一般大家看完春節聯歡晚會再嘮嗑一會就去睡了。
自家父母還在桌子上閑話家常,老輩子通紅著臉喝酒,老姐就拿出一副牌邀約著三姐弟玩牌。
齊政刻意讓了手,讓小弟齊律贏了大把零錢。也不知道是不是席桌上面喝了點酒,陳靈珊紅撲著臉,對齊律道,“你哥現在是大財主了!根據我所得到的消息,他還談了個漂亮的小女友,日子簡直不要太好過了!小弟你多努力,爭取向你哥看齊!”
齊律嘿嘿一笑,很是“雄心壯志”地對齊政道:“哥,你好好努力,以後一定弄出大大的基業……最好有個家族企業,給我弄輛蘭博基尼,隨便給兩家公司的股份,讓我能多泡幾個美女,體驗體驗做二世祖的滋味……”
頭就被老姐狠狠的打了一下,陳靈珊板著臉,卻又忍不住嚴肅的笑起,“美女美女,小屁孩一個,你知道什麽是美女,整天就不學好的,要是沒有本事,人家美女哪個看得起你?”
看著齊律一臉的委屈,齊政再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
齊政一一給朋友們掛了電話道聲新年快樂,最後打給田雨唯。
老美可不過春節,課照樣上。在這種時刻,齊政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慰問一下在大洋彼岸孤獨的小女友。
然後就是田雨唯可憐巴巴的聲音,“……今天沒課,但是我孤單單一個人……異國他鄉,大過年的,都不知道去哪?”
聽得齊政心都軟了,仿佛看到了田雨唯淒涼一人待在公寓的場景,不由得溫聲安慰道:“好啦好啦,大過年的不要說喪氣話,大不了明年過年我過去陪你,不過是一大家子的喔。”至多明年來個時髦的全家國外春節遊好了,齊政心裡想。
此時電話裡傳來模糊的聲音,“……小唯,你和你弟過來幫你爸搭把手吧……他靠不上的……”然後才是田雨唯的回話,“好,等會兒,我打完電話就過去……”
“……”
齊政眯眯眼,語氣陰嗖嗖地問:“所以,田女俠,真相是,貌似你全家都在?”
耳邊傳來田雨唯清脆的笑聲,“咦,齊兄,被你發現了呀。好吧好吧,我老實交代,我家人是過來陪我過年了。不過嘛,沒有你,我還是覺得很孤單呀。”
女人果然口是心非,特別是田雨唯這等女人。
剛剛給齊政描繪出了一個在這春節裡面孤僻、無聊、沒有人問候、沒有朋友,總之聽上去完全被人遺棄了的形象。
結果到頭來卻是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異國他鄉歡度春節。
齊政對自己的一時心軟深感不值:“女人,我發現從頭到尾,我都只看到了你的表象。而愚蠢的是,卻把你的表象當成了本質。”
田雨唯輕笑,語音嫵媚道:“客氣客氣。哎,別管那麽多了,大過年的,你不會想罵我吧。告訴你喔,你敢罵我就敢哭給你看。”
齊政:“……”果然是唯小人和女人難養也。
聽到田雨唯對自己促狹的笑聲,齊政就牙癢癢,若非天各一方,齊政覺得以痛吻來懲罰這妮子似乎也不過分。
最後只能轉移話題,反戈一擊,“哪兒敢啊,咱爸咱媽都在你身邊呢,把你弄哭了,咱爸還不得回來揍我啊。”
“……呸,不要臉……”
“過獎過獎……”
兩人又來往交鋒幾回,才互道新年快樂結束跨國通話。
……
在紐約,掛了電話的田雨唯輕輕的抬著頭,目光倒映著窗外冬日的光,有一些熙攘的光影出現在她淺棕的瞳孔上面,她在想,只可惜自己沒有騙到齊小政過來,然後一開門,再讓父親給他一個華麗的背影,恐怕會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麽想著,田雨唯就偷笑,笑得田父和弟弟覺得她就一神經病。
田母則看著打完電話後眉眼明媚的田雨唯,心知肚明女兒是給誰打電話,心頭閃過淡淡的不愉。但是在這種時節,終究不動聲色。
誰沒有年輕心情悸動的時候,誰沒有值得回憶的時光和歲月,但是當真正地走到一個人生位置和高度的時候,再返回過來,應該不是後悔,而是懷念。
總歸兩人分離的時間還短,時間是最大的毒藥,也是最佳的解藥。
女兒總會明白,在現實面前,情侶所作的承諾和堅持,有多麽的蒼白無力。年輕時代的銘心刻骨,所代表的僅僅是年少輕狂的這個詞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