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入職公司以後的年度體檢比之招飛的上站體檢還是簡化不少了。唯一要等的就是B超。

　輪到徐清B超檢查的時候，醫生發現徐清有中度脂肪肝和腎結晶。

　去年體檢的時候徐清就被告知有輕度脂肪肝。徐清當時還沒在意，因為不管是醫生還是網上都說輕度脂肪肝問題不大，多運動，少吃海鮮油膩的東西，少喝酒，別熬夜，輕度脂肪肝是可以自愈的。

　這一年徐清運動量沒怎增加，不過吃燒烤油炸食物的次數少了許多，再者徐清本就不怎麽喝酒，想著脂肪肝應該好轉才是，最不濟維持個輕度應該也沒問題。萬萬沒想到，別說好轉了，竟然還加重了。

　徐清當時還有點兒小慌，特地問了醫生中度脂肪肝算不算嚴重的問題，會不會影響體檢結果。

　醫生倒是說中度脂肪肝問題也不大，但是再往下發展容易引發肝炎，甚至肝硬化。

　聽到肝硬化，徐清嚇得一哆嗦，還問醫生需不需要服藥。

　醫生說脂肪肝沒啥好藥，而且本來就是能自愈的問題，幹嘛動不動就吃藥。即便是中度脂肪肝照樣可以通過飲食和運動自我治療的。

　反倒是腎結晶讓醫生有些在意。

　不管是中度脂肪肝或者腎結晶，都不會影響本次體檢的結果。不過，出現在徐清身上的問題越來越多真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在民航體檢隊幹了十來年了，飛行員基本都是大病很少，小病不斷。這種情況跟職業特性關聯太大，一時也找不到什麽好辦法。

　徐清還是第一次聽說腎結晶這個名詞，按著醫生的說法，多喝水就行。不過，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就是腎結石了。

　除了中度脂肪肝和腎結晶，聽醫生說，徐清膽囊還有息肉，只是基本不用在意。

　徐清一通B超做下來也是服了他自己了，全是亂七八糟的小毛病，雖說都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總歸有發展成大問題的可能。

　一方面有徐清自身的原因，懶癌晚期，能躺著絕對不坐著，這老躺著就容易出問題。

　另一方面跟他的職業也有脫不開的乾系。早起，晚睡那是家常便飯，生活作息能穩定下來才是怪事。這讓徐清堅定了乾到機長，直接走人的想法。小命要緊，機長後面的錢就不賺了。

　其它科室的檢查倒是沒什麽大問題，除了眼科檢查時發現徐清右眼視力稍稍降了些。

　所有檢查項目結束後，徐清要將體檢清單交給總檢。

　總檢調出了徐清的尿檢結果，說徐清的尿酸也偏高，又是叮囑一番讓徐清少吃高嘌呤的食物，少喝酒。

　到現在如果沒問題，那體檢基本就沒問題了。但是最終的體檢結論要等到血檢結果出來之後再說。

　近兩年，血檢中增加了對艾滋病和性病的檢查。徐清感受到了局方對飛行員的偏見……

　等體檢結論出來之後，會將體檢結論發給申請人的手機上，並附有化驗結果分析以及對指標偏差提出的建議。

　整個體檢過程花了一個多小時，回酒店以後正好吃了午飯。

　臨近晚飯的時候，徐清出於禮貌給明天配合的機長打了個電話，問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約著吃飯算是民航圈子裡默認規矩了。

　只要在外過夜，副駕駛一般在吃飯前需要詢問機長是在外面吃還是在酒店吃。

　如果在外面吃，去哪兒吃首要參考機長意見，副駕駛最好不要擅自提出吃飯的去處。

　至於誰付錢?徐清結合各方說法，跟老教員一起出去吃飯的話，副駕駛自己掏腰包基本就是默認的了。一些年輕教員或者機長可能會由他們自己付錢，也可能等著副駕駛出錢，這都不好說。

　當然肯定有人不喜歡出去吃飯，尤其是在跟機長不是很熟或者飛得太累的情況下。

　如果機長比較隨和，副駕駛不出去，他也不會太過在意。

　但是萬一遇到一個小心眼的機長教員，那以後再跟他飛就有的惡心了。

　千萬不要低估一個心胸狹窄的人的記仇程度。

　徐清聽說過一個資深副駕駛轉機長的時候，在某一個檢查環節整整卡了兩年。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飛得有問題，但是掛的次數多了，他發現事情好像有點兒不正常。

　好歹他也是資深副駕駛了，有航線照了，技術水平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否則局方檢查員也不會給他過轉左座的檢查。

　退一萬步說，暫且不論他技術水平如何，至少眼力還是有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別說其他資深副駕駛，就算機長的表現跟他比起來也沒見高明多少。

　在好幾次跟他師父一起飛過之後，他師父感覺他根本完全可以勝任機長的位子，他師父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徒弟怎麽就過不了轉機長檢查的。

　要知道，他師父也是局方檢查員，對於轉機長檢查是什麽標準了然於胸。

　師徒二人商量半年只能歸結為檢查員要求比較高，不然也沒有其它解釋了，直到一次……酒後失言。

　那個檢查員在一次跟同公司人喝酒的時候喝醉了，人一喝醉就容易大嘴巴，分外得意地說起了那個資深副駕駛轉機長檢查的事。

　原來那個資深副駕駛在低級別的時候曾經跟他飛過兩次過夜。那兩次這個副駕駛都是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晚飯吃了，根本不顧他，毫無紀律可言。這次碰上他轉機長，還不把舊帳算一算?

　同席的人中恰好有一個人跟那個資深副駕駛還算關系不錯，偷偷把檢查員的話告訴了資深副駕駛。

　第二天資深副駕駛就去公司當面質問檢查員，那個檢查員肯定是不承認的。結果再一次被掛了之後，那個資深副駕駛寧願賠些錢，也跳了槽。

　要知道，轉機長檢查除了極為特殊的情況，否則是不會換檢查員的。

　民航中是存在一直放不出機長的情況的，不然也不會有終身副駕駛的說法，所以就算檢查員一直掛人也不會有人說什麽，這是符合標準的。

　可以說那個副駕駛在人情世故上可能做得不太好，但是為了這兩件小事記了好幾年也讓徐清警示起來。

　有些人的思維就是異於常人，他們的心眼真的跟針尖一樣小。

　不要以為飛行員就是終日跟飛機打交道，人際關系相對簡單，那就是太幼稚了。

　由於飛行員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特性，飛行員中的人情世故的複雜性比之常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本徐清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哪裡知道機長直接答應了。

　機長約了六點在酒店吃飯，由徐清點餐。

　好在機長也沒什麽忌口，徐清點餐也容易些。

　徐清五點半就下來餐廳點餐，讓廚房看著時間做，在六點的時候菜上齊。

　就差半個小時，徐清也懶得再回房間了，索性在餐廳玩手機等著。

　結果五點五十的時候機長就過來了。

　徐清下午的時候特意看過機長的照片，所以機長過來的時候，徐清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在網上的信息介紹裡，這個機長應該是三十多歲才對，可是見到真人的時候，徐清起初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眼前的機長乍看下來分明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臉上甚至有些許皺紋，完全看不出來正處而立之年的樣子。

　這麽大的反差搞得徐清都不敢叫那個機長了。

　反而是機長眼力好看見了徐清，自己率先到徐清對頭坐下。

　“你是徐清吧?”機長一臉笑意地坐在徐清對面，帶著一分靦腆。

　連徐清這種不怎麽通世故的人都看得出來機長笑得有些假。

　不是那種笑裡藏刀的假，而是硬擠出來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假。

　為什麽徐清能分辨得這麽清楚?因為徐清感覺這個機長跟自己是同一種人，也就是所謂的老實人。

　這裡的老實人可沒有什麽延伸的貶義，而是其本意，憨厚誠實之人。

　老實人不諳偽裝，跟人不熟實在裝不出熱絡的模樣，可是想著板著個臉待人也不合適，只能硬擠出來一副笑臉。

　自己不覺著，外人看來這笑臉是要多假有多假。

　徐清不反感機長的“假笑”，這機長一大把年紀了遇著生人竟然還會害羞也是奇事。

　“嚴哥，我是徐清。”徐清也笑著回了機長。

　機長的名字很少見，叫嚴臻！徐清還是第一次在名字裡見到“臻”這個字。

　“明天麻煩兄弟了。”機長的笑容沒持續多久，終於是回歸正常:“兄弟，飛標給我的二副名單裡，除了你其他都是學員，不然我也不想麻煩兄弟你走一趟的。”

　“沒事兒，配合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徐清倒是客氣:“嚴哥，轉教員檢查我也沒配合過，哥你知道怎飛不?”

　徐清也就飛過改裝模擬機和複訓模擬機，這轉教員的模擬機檢查還真不知道是什麽個套路。

　嚴臻機長也是頗為尷尬，他在機長裡面混得著實不行，沒一個機長樂意幫他的。他師父從來沒管過他，他一路走過來都是吃百家飯的，連轉機長的時候，他師父都沒幫他，更別說轉教員了。

　如今公司教員裡，他也沒幾個熟絡的，明天都檢查了，他還是兩眼一抹黑。

　“這轉教員檢查的細節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模擬機檢查嘛，無外乎那些花樣，不用糾結。”嚴臻機長打了個哈哈，遮掩過去:“主要是檢查員那邊出了問題。”

　“怎麽了?”

　“原本定的檢查員是陳總，陳總雖然出題比較難，但是不偏。可前天臨時加了王亮教員的B類教員的模擬機觀摩，你應該知道王亮教員有點兒……”嚴臻機長礙於徐清在對面，一時還真找不到好詞來形容王亮。

　徐清則是毫不顧忌，撇撇嘴哼道:“傻比吧，見識過！”

　徐清轉二級副駕駛的理論問詢就是王亮教員檢查的。要不是另外兩個公司的檢查員拉不下臉，王亮教員當時就準備把徐清掛了。

　這人徐清後來打聽過，被稱為總師接班人。陳逸師兄有這麽個神經病接班人也是丟人得緊。

　所謂的B類教員就是型別教員，可以擁有帶別人模擬機訓練的資質，所以在轉B類教員的時候需要觀摩模擬機。

　這裡的觀摩模擬機跟平常意義的觀摩模擬機不一樣。轉B類教員的觀摩模擬機不是觀摩怎麽飛，而是觀摩怎麽出故障，也就是學習怎麽操作控制台，怎麽出各種各樣的故障。

　嚴臻機長有點兒不習慣徐清如此的直白，便是沒接徐清的話茬，繼續道:“王亮教員要是來觀摩，指不定要上去動兩手。王亮教員出故障的話，就把不準了。咱們也只能盼著王亮教員手下留情了。”

　徐清心裡暗道:“是盼著王亮不要發瘋吧。”

　“還有件事兒，我要提一嘴，兄弟，你可別煩我話多。”嚴臻機長憂心道。

　徐清好奇:“啥事兒啊?”

　“小道消息，華航入主之後，陳總卸任總飛行師，由王亮教員接替總飛行師的職務。”嚴臻機長小聲道。

　現在藍天航空領導層變動的消息滿天飛。

　現在比較可信的就三個！

　藍天航空母公司天海集團空降下來的董事長和副總裁全部回天海， 空下來的董事長和副總裁位子由華航直接指派。

　董事長的位子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副總裁則是由萬乾擔任。

　同時飛行部總經理於琦職位不變，總飛行師陳逸將會卸任，由王亮接替。

　這幾個職位算是跟飛行員關系比較大的，至於其它部門，暫時還沒有消息。

　徐清一驚:“總師不是至少B教才能擔任嗎?王亮這不才A教嗎?難道說這次他轉B教就是做個形式?”

　“那肯定啊！王亮教員轉B類教員的檢查怎麽都能過，等他轉了B類教員，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替總飛行師了。”嚴臻機長歎道:“明天王亮教員可能會出一些比較偏門的科目。咱們就算不過，也不要跟你頂嘴啊，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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