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描開始,請稍等……】
【掃描已完成,確認玩家身份……】
【姓名:葉須歡】
【性別:男】
【年齡:23】
【職業:三流編劇兼酒吧駐唱歌手】
【所處星球:藍星】
【恭喜您,玩家葉須歡,您已被本遊戲選定為藍星唯一玩家,同時您也成了本遊戲在宇宙星系中的第二十二位玩家,這是一款能夠助您夢想照進現實的遊戲,請您選擇是否載入?】
【選擇:是/否】
傍晚,禾城,月河古鎮,石不轉酒吧。
葉須歡剛從琴套中取出他的黃木吉他,眼前再次出現那個詭異的虛擬屏幕,且這次的顯示更加清晰,像是未來版的平板電腦。
“這幻覺越來越嚴重了啊,不會真的是精神出問題了吧?”
葉須歡嘀咕了一句,強行將腦海中的雜念排出,關閉“屏幕”,準備接下來的表演。
“小葉……”
酒吧女老板曹木蘭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明晚7點半,有客人包了場子搞同學聚會,點名讓你表演,好好準備下。”
“好的。”
葉須歡點頭答應,同時心裡暗暗詫異,居然有這麽巧的事,他昨天剛拒絕了一個大學畢業三周年同學聚會的邀請。
因為在他看來,所謂同學會,往往就是聽那些混得好的同學吹牛逼,然後在一旁刷666,真要聯絡感情,完全可以私下小聚嘛。
做好準備工作,葉須歡正式上台唱歌,抱著吉他,坐上高腳凳,簡單地調整下狀態,開始彈唱現下最當紅的歌曲。
作為當年的校園十佳歌手冠軍,華夏偶像全國200強,葉須歡的唱功絕對可圈可點,再加上他修長的身材、俊朗的外貌,吸引一些女顧客進店消費還是不在話下的。
實際上,他剛唱完第二首歌,就有三個打扮時髦的女孩結伴進了店子,其中一個穿紅色寬松毛衣加格子裙的姑娘從進店之後,眼睛就一直瞄著台上的年輕歌手,她的兩個同伴則是一副狗頭軍師的模樣在她耳邊竊竊私語、出謀劃策。
這場景葉須歡太熟悉了,不出意外,接下來就是搭訕、加微信環節。
為了應付這種局面,他還特意申請了一個微信號,專門用來加那些“我很喜歡聽你唱歌,加個好友吧”的女顧客,目前那個帳號已經累積了82個好友。
美女老板曹木蘭曾針對此事有過一段經典吐槽:
“小葉,如果有一天你決定改行,去做那種晝伏夜出、號稱無料陪聊的服務類工作,收入絕對能比現在多一萬倍,而且真有那一天,我會做你第一個客人。“
這當然是玩笑話,自詡禾城TOP5知識分子的葉須歡,即使在個人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想過走那條路,實在混不下去的話,把那82個好友拉一群,然後跟她們聊聊自己遭女友背叛,含淚去武夷山跟外公學炒茶的故事已是他的底線。
“小哥哥,我們點歌!”
葉須歡正要自主演唱下一首歌,忽然聽到那三個女孩朝這邊喊話。
“請問,你們要點什麽歌?”葉須歡面帶笑意地問。
“《鄰座陌生人》!”女孩回道。
葉須歡點點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收手時修長的手指順勢在吉他弦上輕輕一劃,一串悠揚的吉他聲緩緩流淌而出,那是《鄰座陌生人》的前奏,葉須歡的歌聲隨後響起:
夜裡十點半
地鐵只剩下最後一班
我再次站在這個地方
等著你出現
城市的夜星光燦爛
經過頭頂照耀心間
你行色匆匆
在樓梯口轉了一個彎
你的衣角
卷著夜色的香甜
……
空寂的車廂載著半車的疲倦
談笑的姑娘露出笑顏
補覺的大叔正張著嘴巴酣眠
看著你的側臉
我裝作心不在焉
靠得那麽近
為什麽距離那麽遠
我向呼嘯而來的風尋求答案
可地鐵啊總會到達終點
……
我想輕輕依著你的肩
我想親親你的額頭和臉
我想變成車站
變成你抵達的那一站
我想這件事已是刻不容緩
……
《鄰座陌生人》是民謠歌手何紅的作品,
唱得是一對陌生的都市男女,每天等同一班地鐵,坐同一條座位,但彼此從未有過任何言語交流的故事,裡麵包含著的那種淡淡的暗戀情緒,萌動卻克制,頗為含蓄動人。 等葉須歡唱完,三個姑娘不吝掌聲,那個“紅毛衣”落落大方地走過來跟葉須歡加了好友。
古鎮、河畔、酒吧、音樂、閃光燈、憂鬱且帥氣的年輕歌手……自然交織著一種不可言傳的吸引力。
起初葉須歡也曾因此自喜,到後來他發現這一切其實並不足以助他實現深藏心中的野望。
他的歌聲終究只能在那條河的兩岸孤獨的飄蕩。
……
晚上9點半,葉須歡收吉他回家。
出了店子,一股涼意迎面而來。
即便是主打旅遊的古鎮,到這個時候也逐漸冷清下來。
他背著吉他離開酒吧,出了門先過一座木橋,再穿過那條掛著兩排紅燈籠的、悠長的巷子,大步走到路旁,用手機滴了車。
霓虹閃爍,路燈昏黃,他側身站在那裡等車,挺拔的身材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不多久車子到了,他鑽上車,和司機對了手機尾號,然後出發。
汽車在夜幕籠罩下的城市中穿梭,道路兩旁的路燈隨著疾馳的車子忽閃而過,光影浮動,仿佛一道道橫飛的流星。
大約二十分鍾,車子抵達目的地金稼園小區。
葉須歡下了車,幾乎是小跑著往家裡趕。
這周末妹妹放假,此時正一個人在家,大晚上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獨自看家,難免會有點害怕。
葉須歡回到家,剛一進門,就看到妹妹的房間裡亮著燈,他走過去敲門,叫道:“小喬?”
屋裡傳出一陣動靜,接著腳步聲靠近,妹妹打開門,面帶笑意道:“哥,你回來啦。”
“嗯,在寫作業呢?”
葉小喬點點頭。
“餓不餓,要不要下去吃點宵夜?”
“好啊。”葉小喬欣然答應。
兄妹二人一起出了門。
城市的晚上十點,正是夜生活的開端。
燒烤攤和小炒攤已經在小區大門前面的馬路上擺起。
葉須歡帶著妹妹光顧了他常去的那家攤位,那家小炒攤由一對來自皖城的夫婦經營,炒出的菜油鹽辣適中,很對葉須歡的口味。
老板和老板娘見是熟客,忙笑著招呼,老板娘熱情問道:
“看下哈,今晚吃點啥?”
雖是路邊攤,菜式卻著實不少,雞魚肉蛋齊全,還有各類蔬菜。
葉須歡自然把點菜的機會讓給妹妹,不料後者看了半天,點了一個韭菜黃炒蛋和一碟空心菜。
“我說老妹,你哥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點這倆菜哪夠?”
葉須歡笑著吐槽了一句,然後伸手指著用保鮮膜封在碟子裡的鱸魚:“加一個紅燒鱸魚,嗯,再來個小炒肉。”
老板娘笑著記下。
葉小喬忙道:“那韭菜黃炒蛋不要了。”
“別,”葉須歡一擺手,“就這四樣。”
“我們兩個人怎麽吃得了四個菜,太浪費了!”葉小喬反對。
葉須歡拉著妹妹坐下,語氣正正經經地說道:“小喬,只能帶你吃路邊攤,我心裡已經很內疚了,你再這樣,你哥我要無地自容了。”
“哥,我不是……”
不等她說完,葉須歡話鋒一轉:“要知道,你哥我現在是含辛茹苦賺錢供妹妹讀書的人設,不要破壞我偉光正的形象。”
葉小喬聞言笑了,接道:“那我是刻苦學習賺獎學金,偷偷把我哥賺的錢存起來給他當老婆本的乖乖女人設。”
葉須歡哈哈笑著點頭,表示認同。
吃飯的時候,兩人隨意地聊著哥哥的事業和妹妹的學業,聊著聊著就朝商業互吹的路子上一去不返:
“哥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會大紅大紫的,我研究過,你的唱功不比那些歌星差,顏值不比那些小鮮肉低,你只是差一個機會。”
葉須歡伸手指著妹妹,臉上是一副“你懂我”的表情,接著投桃報李道:“妹我覺得以你的成績,北大清華隨便挑,常青藤聯盟爭著要,到時候咱可得好好選一選。”
說著,兩人都笑起來。
類似的交談,其實已發生過很多次。
在這座冰冷的城市,他們相互溫暖、相互鼓勵、相互吹噓、相依為命。
吃過飯,付了錢,兄妹倆散步回住處。
夜色漸深,整座城市慢慢安靜下來,仿佛一架龐然大物般的機器停止運作。
“哥,我前幾天看到一個新聞, 說一個29歲的男子因為吃了一次蜀城烤魚,一下被麻椒和辣椒的味道征服,然後他懷疑自己是蜀城人,是被拐賣到現在的家裡的,於是他把自己的照片掛到走失兒童網,想要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結果真的找到了……”
葉小喬講完,狀似隨意地看了哥哥一眼。
“那個新聞我也看了。”
葉須歡表情認真嚴肅:“但有個問題,我的情況是既喜歡清淡的面條、饅頭和粥,又喜歡吃烤魚、火鍋、鹵菜,對粵式早茶也沒抵抗力,至於京津的風味爆肚、金陵老鴨粉絲湯、淮南牛肉湯、湘城的米粉全是我的心頭好,所以……”
“所以……”葉小喬歎了口氣,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接道:“吃貨四海為家,這個尋親思路不適合我們。”
“答對了。”葉須歡笑道。
實際上兄妹二人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父母,可惜至今沒什麽進展。
他們堅持這麽做倒不是說他們一定要爭取什麽、質問什麽或者怨恨什麽,只是他們覺得,人生在世,只有知曉父母,才知自身來處。
夜色微涼,兄妹倆並肩前行。
一會回到家,妹妹繼續去學習,哥哥繼續去改劇本。
坐在書桌前,剛打開電腦,幻覺中的那個虛擬屏幕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葉須歡無奈搖頭,瀏覽了一遍面板內容,目光落在最後那行提示上面:
【選擇:是/否】
想了想,伸手點了“是”,屏幕上的內容隨之一變:
【程序啟動,十秒後載入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