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半山腰,就遠遠看見山上在冒黃煙兒。
大青山的山頭上,已經圍滿了民眾,都虔誠的跪伏在地,口中喃喃有詞。
山上已經擺好了案桌,兩個道士手持法劍往四面八方走了一圈,舞了幾個誰也看不懂的劍花,口中喃喃有詞:
五帝五龍,降光行風。
廣布潤澤,輔佐雷公。
五湖四海,水最朝宗。
神符命汝,常川聽從。
敢有違者,雷斧不容。
急急如律令!!
隨著他話音落下,桌案上的香燭突然齊齊熄滅,盆裡的燒紙騰起一股濃濃的黃煙。
“黃道長,如何了?”一個肥胖的員外步上前來。
羅小喬定睛一看,那不是高顴骨女人佃地的那家地主嗎?聽說今年開了不少荒,看來是極為重視今年的收成,主動請人祈雨了。
“且等三日,三日後降雨!”道士眼睛看著他手中的紅封,故作高人的樣子。
“黃道長,那可真是勞煩您了啊,勞煩了”,肥胖的員外,一邊哈著腰,一邊恭送道士離開。
地上匍匐的村民,這下才敢站起來,頓時滿臉喜悅。
“道長說了,三日後必下雨啊,好事兒啊,好事兒啊,回家等著吧,別擔心了”,村民們互相交頭接耳。
羅小喬滿臉黑線,她就想問問,那個道士從哪兒來的信心,說三日後有雨的。
還不等她追上去問個所以然,呼啦啦又來了一幫人,這次動靜更大,五六個道士上躥下跳,忙活了將近半個時辰,又一次讓黃煙騰空而起,最後還是丟下“三日後必雨”的話,走了。
羅小喬就這麽抱胸站著看,這一個下午,來來去去來了不下五撥人,乾的事情大同小異,都是一套絢麗的祈雨舞,然後是法劍發功,引發異狀,最後不是說“三日後必雨”,就說“五日後必雨”。
不是羅小喬心思重,反常即妖,一個正常人,哪裡可能就這麽確定一件瞎掰的事情?
此事背後恐有陰謀。
她衝明一招了招手:“你去打聽一下,還有哪個地方祈雨了,都怎麽說的?”
不到傍晚,明一回來了,“姑娘,幾乎每個有山頭的地方都祈雨了。很奇怪的是,都說近幾日肯定下雨,口徑出奇的一致。”
“道士從哪兒來的知道嗎?”
“打聽了,說是看著眼生,不像是北地本地道觀。”
“知道了。”
羅小喬覺得此事不太對勁,還是有必要跟慕景逸提個醒。
第二日,依然是豔陽高照,氣溫乾熱的讓人煩躁。
羅小喬坐著馬車,直接奔去了靖王府。
慕景逸黑著臉坐在上首,正聽下面幾個官員匯報,聽到羅小喬來了,那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讓她進來!”
慕景逸知道,羅小喬不會無顧打擾他的公事,此時過來,畢竟有事。
“王爺,我等正在議事,一個女人來聽,是不是不太合適?”武侍郎又一次出列說道。
“如果你的智謀能趕上一個女人,本王就認同你說的。”慕景逸冷冰冰的盯著他看。
武侍郎討了個沒趣,訕訕的退下了。
羅小喬也不客氣,坐在了上首位置,根本不在意底下幾個官員晦澀的目光。
“王爺,此時旱情已經開始蔓延,是否該官方組織祈雨了?”上官驕拱手出列。
大楚別的不行,各種欽天監、儀式、禮製之類的無關之物,應有盡有,甚至還為祈雨專門設定了一套流程,叫做“畫龍祈雨法”。
畫龍祈雨,需擇潭洞或湫濼林木深邃之所,以庚辛、壬癸日,刺史、縣令帥耆老齋潔,先以酒脯告社,令訖築方壇三級,高一尺,闊丈三尺。壇外二十步,界以白繩。壇上植竹枝,張畫龍。又設皂幡,刎鵝頸取血置槃中,楊枝灑水龍上……
“欽天監何在?”慕景逸問。
“下官欽天監明安圖”,一個長得十分周正的中年人緩步邁出。
“何時有雨?”慕景逸問。
“下官夜觀天色,月朗星稀,當前天上是豆英雲,地上黑蜻蜓亂,恐近日不會有雨”,明安圖緩緩說道。
“你的建議呢?”
“王爺,祈雨吧”,明安圖道。
“你們呢?也是此意?”慕景逸緩緩看了一圈。
封博松等人自然不吱聲,以上官驕為首的官員則紛紛附和。
“王爺,民間已經自發祈雨,但恐不得法門,是時候由官府組織祈雨了。”
“可以,明安圖,你來安排,宜早不宜遲,最早何時開始?”慕景逸問。
“王爺,後日即可準備妥當。”
羅小喬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後日不就是三日後?眾多道士口中必定下雨之日?這兩者有無關聯?
但既然古人都迷信,她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什麽,到時候先看看吧。
祈雨的日子轉瞬即到,排場果真比民間大了許多,也莊重了許多。
仍然是請了大量的道士,慕景逸親自以酒脯告社,祭壇上種上了竹枝,張貼的畫卷中白龍吐黑雲。道士一番舞動後,刎鵝頸取血置槃中,楊枝灑水龍上。
“嘭……”,面前的水盆突然炸裂,濺了道士一身水。
“怎麽回事?”明安圖立即衝了上來。
道士滿臉黑色,聲音沉鬱:“不吉!大不吉!”
“有何不吉?”明安圖一臉凝重之色。
“此地煞氣太重,阻了龍王行雨……”道士沒敢指名道姓。
但在場的官員都不是傻子,最近的傳聞都清清楚楚,他不就是說靖王阻了行雨嗎?
“有何解決之法嗎?”明安圖問。
“這個……這個……”道士吞吞吐吐,目光閃爍的看著慕景逸,似不敢直言。
“恕你無罪!”慕景逸冷淡的瞥著他, 該來的,就要來了吧。
“王爺!”道士立即雙膝跪地,往他的方向膝行幾步,叩首下去:“王爺身上殺孽過重,趕上朝廷動亂,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麽?”慕景逸冷笑一聲。
“王爺,上天已經降了懲罰,乾旱就是預兆,不若王爺寫一封罪己詔,在求雨祭祀之時告天,相信能有所緩解”,道士說道。
“王爺,不可!”封博松一步邁了上來,“王爺為了北地蒼生出生入死,無過怎可罪己?!”
“王爺,不可!”傅跬等老臣也跪了下來。
上官驕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此行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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